第83章 情感萌芽8:向苏芮讲述古代仵作的处境,苏芮深感不易(1/2)
深夜的警局刑侦科依旧亮着几盏暖黄的灯,像漫漫长夜里不肯熄灭的星子。窗外的雨丝被路灯拉得细长,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给寂静的夜色添了几分温柔的凉意。苏芮将最后一份物证袋按编号排好,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转身时看到宋清砚正坐在角落的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古籍扫描件出神,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神色带着几分悠远的怅然。
“还没休息?” 苏芮走过去,将一杯温热的咖啡放在他手边,“刚煮的,加了点奶,能缓解下疲劳。”
宋清砚回过神,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多谢。你也还在忙?” 他看向苏芮办公桌上堆着的案卷和物证盒,“今日仓库搜查的物证都整理妥当了?”
“差不多了,就差最后核对编号。” 苏芮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的电脑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古文,“你这是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好像是…… 古籍?”
“嗯,是《洗冤集录》的扫描本。” 宋清砚关掉页面,语气自然地解释,“我辅修过法制史,对古代刑狱制度一直很感兴趣,闲暇时会翻些相关文献。刚才正好看到司法检验的部分,想起咱们的职业,就多停留了一会儿。”
“《洗冤集录》?我知道这本,好像是世界上最早的法医学专着吧?” 苏芮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里面是不是记载了很多古代验尸的方法?古代的仵作,是不是就和我们现在的法医一样,专门负责检验尸体、寻找破案线索?”
宋清砚闻言,沉默了片刻,咖啡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模糊了些许神色。他需得万分谨慎,所有表述都基于 “史料记载” 与 “文献研究”,绝不能流露半分亲身经历 —— 毕竟他只是占据了陆衍身体的宋清砚,这个现代世界里,没人知道他曾是南宋县衙的仵作。“表面看来确是如此,但从《洗冤集录》《大清律例》《封诊式》等史料记载来看,古代仵作的处境,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艰难千百倍。”
苏芮微微前倾身体,眼中的好奇更甚:“有多艰难?我只知道古代科技不发达,验尸全靠经验,难道还有其他的难处?”
“难处几乎渗透到生计、尊严、安全的方方面面。” 宋清砚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首先便是这社会地位,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他指尖轻叩桌面,像是在梳理脑海中储备的古籍文献,“早在秦代,负责尸体检验的还不是专职人员,而是比低级官吏‘令史’地位更低的奴隶,称作‘牢隶臣’或‘隶臣妾’,牢隶臣负责验男尸,隶臣妾负责验女尸。”
“奴隶?” 苏芮有些惊讶,“连正式的身份都没有吗?”
“不仅没有,这种‘贱籍’身份还会代代相传。” 宋清砚补充道,“到了宋代,‘仵作’这个名称才正式确立,但依旧属于‘贱役’,被归为‘三班六房’中的最低等。明清时期更是有明文规定,仵作及其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不得入仕为官。”
“三代不能科举?” 苏芮惊得睁大了眼睛,“这也太严苛了吧?就因为职业的原因,连后代的前程都被断送了?”
宋清砚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是啊。在那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科举是普通人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而这条道路,却被硬生生堵死在仵作的后代面前。清代学者瞿同祖在《清代地方政府》中记载,仵作被列为法律上的‘贱民’,即便到了清代,他们的官方地位得以确认,仍属最低端的‘贱役’,连普通百姓都对他们避之不及。”
他想起自己当年在县衙的遭遇,孩童追着喊 “不洁之人”,集市摊主不肯接他递过的铜钱,这些刻在骨子里的屈辱,如今只能转化为对史料的客观转述:“有文献记载,曾有仵作验尸后去集市买米,摊主宁愿赠送米粮,也不肯接他递过去的铜钱,只因为觉得他‘常年与尸体打交道,沾了晦气’。这种歧视深入骨髓,连基本的人际交往都要遭受阻碍。”
“这也太过分了。” 苏芮语气中满是不平,“职业本无高低贵贱,凭什么因为工作性质就被如此歧视?他们明明是在为死者发声,为冤案昭雪,是在做功德无量的事。”
“在那个时代,这种歧视是根深蒂固的。” 宋清砚继续说道,“他们不仅被外人歧视,在衙门里也毫无地位可言。县衙里的皂隶、捕快都能随意使唤他们,官员们更是将他们当成工具,需要时召之即来,不需要时弃之如敝履。验尸有功,功劳全归主审官员;若是验尸出现半点差错,或是得罪了官员,轻则杖责,重则流放,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苏芮端着咖啡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她想到自己如今在警局的地位,虽然工作辛苦,但同事尊重,社会认可,从未因职业受到过半点歧视。可古代的仵作,明明做着最神圣的事情,却要承受如此不公的待遇,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
“那他们的工作条件呢?” 苏芮轻声问道,“没有现代的防护服、手套,也没有紫外线灯、显微镜,他们是怎么验尸的?会不会很危险?”
提到工作条件,宋清砚的神色愈发沉重。他想起自己当年在荒郊野岭、阴冷停尸房验尸的场景,烈日下的腐臭、寒冬里的冰僵,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只能化作对历史的陈述:“用‘艰苦’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危险更是如影随形。先说防护,现代法医验尸有专业的防护服、防毒面具、橡胶手套,能隔绝尸臭和病菌。可古代的仵作,什么都没有。”
他顿了顿,援引《洗冤集录》中的记载,缓缓说道:“他们验尸前,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辟秽 —— 将大蒜和生姜捣碎,混着醋揉在布上,蒙住口鼻;遇到高度腐败的尸体,会烧苍术、皂角来驱散秽气,用麻油涂鼻,再把生姜小块含在口中,检验时必须紧闭嘴巴,防止秽气冲入体内。即便如此,也很难完全隔绝病菌和有毒气体。”
苏芮能想象到那种场景:在炎热的夏日,一具腐败的尸体散发着刺鼻的恶臭,仵作没有任何防护,只能徒手翻动尸体,仔细检查每一处伤口。那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煎熬,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而且他们的验尸工具也极为简陋。” 宋清砚继续说道,“现代法医有显微镜、x 光机、dna 测序仪等先进设备,可古代仵作只有几把不同规格的小刀、小锤、小锥子,还有一些简单的辅助工具。比如检验尸骨伤痕,他们会用‘红油伞验骨法’—— 先挖地窖烧红,泼上酒和醋,将尸骨放入蒸一个时辰,再用红油伞遮着阳光查看,骨上有红色血荫便是生前伤。”
“这种方法听起来很神奇,真的管用吗?” 苏芮好奇地问。
“其实暗合了现代光学原理。” 宋清砚解释道,“红油伞可以过滤紫外线,使骨骼表面的血红蛋白分解产物呈现红色,从而显现出生前的损伤。南宋提刑官宋慈就曾用这种方法破过不少冤案。史料记载,他在湖南重审一起命案时,通过红油伞验骨,发现死者脊椎骨上的伤痕方向与嫌疑人供述的击打方式不符,最终揪出了真凶。”
他想起《洗冤集录》中记载的其他方法,继续补充:“阴雨天不能用蒸骨法,就用‘阴雨煮骨法’,把骨头放进瓮里,加醋、盐、白梅煮千百滚,再洗净对着光亮查看伤痕;如果死者体表没有明显伤痕,又怀疑因伤致死,就用‘梅饼验尸法’,把白梅捣烂摊在可疑部位,淤青就会显露出来。这些都是他们在没有任何仪器的情况下,靠着无数次实践摸索出来的经验。”
“那鉴别毒物呢?是不是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用银针试毒?” 苏芮追问道。
“确实有‘银针验毒’的记载,但局限性很大。” 宋清砚说道,“古代的砒霜提纯技术落后,会混杂硫或硫化物,银与硫反应生成黑色硫化银,看似验出了毒。可如果遇到不含硫的剧毒,比如毒蕈、氰化物,银针就毫无反应;反而鸡蛋黄、大蒜这些含硫的食物,会让银针变黑,很容易造成误判。”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但即便条件如此简陋,他们还是靠着严谨的态度和丰富的经验,尽可能还原真相。宋慈在《洗冤集录》中记载了五十多种死法的检验要点,很多都与现代法医学的原理不谋而合。比如他记载的‘土坑漏火气而臭秽者,人受熏蒸,不觉自毙,而尸软无损’,就与现代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完全一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