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槐树下的糖人(2/2)
我点点头,问他:“王大爷,那个女人真的是拍花子鬼吗?她为什么要抓小孩?”
王大爷叹了口气,说:“她本来是镇上的一个女人,三十年前也是个拍花子,专骗小孩。有次她骗了个三岁的小男孩,想把他卖到山里,结果路上被村民抓住了,绑在老槐树下打死了,尸体就埋在树根底下。从那以后,每年夏天,就会有人看到穿灰布衫的女人在槐树下晃悠,专找小孩,说是要找替死鬼,好让她能投胎。”
我听得心里发寒,又问:“那她篮子里的糖人,为什么会动啊?”
“那不是糖人,”王大爷的声音压低了些,“是用小孩的魂魄做的。她把拐来的小孩的魂勾出来,做成糖人,放在篮子里,引诱其他小孩来吃,只要吃了,魂就会被她收走,变成新的糖人。前几年你表姨家的小儿子,魂就被她做成了糖人,现在还在她的篮子里呢。”
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原来那些会动的糖人,都是被拐小孩的魂魄,太可怜了。王大爷拍了拍我的头:“别怕,她被黄符伤了,短期内不会出来了。等过几天,我找个道士来,把老槐树的树洞封了,再做场法事,她就再也不能出来害人了。”
可王大爷的话没应验。没过几天,镇上又丢了个小孩,是巷口李婶家的小女儿,才五岁,也是在老槐树下不见的。李婶哭得死去活来,镇上的人都去帮忙找,可找了三天三夜,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那天晚上,我又闻到了那股发腻的甜香,从窗户缝里飘进来,钻进我的鼻子里。我赶紧捂住鼻子,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突然,窗户“吱呀”响了一声,我偷偷掀开被子一角,看到那个穿灰布衫的女人站在窗外,手里拎着篮子,碎花布掀开着,里面的糖人比上次多了一个——是个粉色的小糖人,扎着两个小辫子,和李婶家的小女儿一模一样。
女人抬头朝我的窗户看过来,黑洞洞的眼睛好像能穿透玻璃,直勾勾地盯着我。她又笑了,嘴角咧到耳根,嘴里叼着个东西,是个小小的银镯子,我认得,那是李婶给小女儿戴的,上面还刻着个“福”字。
“小朋友,我又来给你送糖人了,”她的声音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软乎乎的,“这次的糖人是新做的,你要不要尝尝?吃了它,你就能和小辫子一起玩了,还有好多好多糖人陪你……”
我吓得尖叫起来,姥姥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把窗户关紧,还用钉子钉死了。“别怕别怕,姥姥在呢。”姥姥抱着我,我能感觉到她的手也在发抖。
第二天一早,镇上的道士来了,带着桃木剑和黄符,在老槐树下做了场法事。道士说,那个拍花子鬼的怨气太重,光封树洞没用,得把老槐树砍了,把树根挖出来烧了,才能彻底除了她。
镇上的人都同意,找来锯子和斧头,开始砍老槐树。锯子刚碰到树干,就从树洞里流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还带着股发腻的甜香。砍到一半的时候,树洞里突然传出小孩的哭声,很多小孩的哭声,叽叽喳喳的,像是有十几个小孩在里面哭。
道士赶紧拿出桃木剑,往树洞里刺了一下,哭声突然停了,接着传出那个女人尖利的叫声:“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把你们的小孩都变成糖人!”
叫声过后,树洞里冒出一团黑烟,道士赶紧把黄符扔过去,黑烟“滋啦”一声就散了。最后,老槐树被砍倒了,树根挖出来的时候,大家发现树根下面埋着一堆小孩的玩具,有拨浪鼓、小银镯子、布娃娃,还有十几个小小的骨头,像是小孩的指骨。
道士说,那些都是被拍花子鬼害死的小孩的东西,现在把树根烧了,她的怨气就能散了。大家把树根堆起来,浇上煤油,点了火。火着起来的时候,又传出了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小孩的哭声,直到火灭了,那些声音才彻底消失。
从那以后,镇上再也没人见过穿灰布衫的女人,也没人丢过小孩。王大爷的糖人摊还在巷口,只是换了个地方,不在老槐树的位置了。他做的糖人还是那么好吃,只是我再也不敢要兔子形状的,总觉得会想起那个女人篮子里会动的糖人。
后来我回了城里,再也没去过姥姥家的镇子。去年姥姥去世,我回去奔丧,路过巷口的时候,看到那里种了棵新的小槐树,王大爷的糖人摊还在,只是他老了很多,头发都白了,手里的铜勺也没以前稳了。
我走过去,买了个孙悟空形状的糖人,蹲在小槐树下吃。王大爷坐在我旁边,叹了口气:“小远,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我点点头,说:“记得,那个拍花子鬼。”
王大爷摇摇头:“其实那天我没告诉你,砍老槐树的时候,树洞里还掉出来个糖人,是个穿红领巾的小男孩,和你那时候一模一样。道士说,那是你差点被勾走的魂,幸好我及时赶到,不然你现在……”
我手里的糖人“啪嗒”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夕阳把小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风一吹,叶子“沙沙”响,我又闻到了一股发腻的甜香,和当年一模一样。
我抬头看王大爷,他正对着我笑,嘴角咧开的弧度很大,快到耳根,皮肤惨白,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眼白——和当年那个穿灰布衫的女人一模一样。
他手里的铜勺慢慢举起来,上面浇着琥珀色的糖稀,糖稀滴在铁板上,慢慢变成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粉色的耳朵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动。
“小远,”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像被水泡过的棉花,“我等了你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回来了。这次,你可别想跑了。”
我想站起来跑,可脚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动不了。甜香越来越浓,我头晕乎乎的,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只剩下他的声音:“吃一口吧,就一口,吃了这个糖人,你的魂就归我了,我就能做新的糖人了……”
最后一眼,我看到他手里的兔子糖人,眼睛慢慢变成了黑色,和老槐树下那个女人的眼睛一模一样,正死死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