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菩提血印(2/2)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准提道人的虚影猛地一颤,金光竟黯淡了几分。女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血红的眼睛里滚下两行黑血。她突然抓住身边一个老妇冤魂的手,那老妇的肚子上有个大洞,脏器正往下掉,她却只是麻木地哭着。“这是我阿娘,被贪官的手下挑开了肚子。”女子又指向那个小孩,“他才三岁,被活活摔死在这树下。”
黑气与金光碰撞的瞬间,整个山林都在震动。菩提树叶大片大片掉落,每片叶子上都印着一张痛苦的人脸。阿岩看到女子的身体在金光中寸寸碎裂,那些冤魂也开始消散,可他们消散前,都伸出手朝着阿岩的方向,像是在求救。树根的吸力突然变大,阿岩感到头晕目眩,眼前渐渐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阿岩醒来时,天已微亮。菩提树干恢复了正常,那些人手骨和人脸都不见了,仿佛只是一场噩梦。但他腰间的衣服破了,皮肤上留下一圈乌青的勒痕,和树根缠绕的形状一模一样。他慌忙去摸药篓,里面的崖柏没采到,反而多了半块百家锁,和昨晚从树缝里掉出来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阿岩连滚带爬地逃回寨口,却发现整个澜沧古寨静得可怕。家家户户的门都敞开着,屋里空荡荡的,地上只留下一滩滩发黑的血迹,和菩提树下的黑血一模一样。灶台上的粥还冒着热气,针线上搭着未缝完的孩童衣袍,火塘里的柴火还在微微泛红,却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仿佛全寨人都被凭空抽走了魂魄。
他吓得转身就跑,身后的山林传来沉闷的轰鸣,泥石流裹挟着断木乱石滚滚而下,像巨兽的巨口要将一切吞噬。阿岩不敢回头,拼了命逃出深山,直到看见边境小镇的炊烟,才瘫坐在地大口喘气。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半块百家锁竟不知何时钻进了衣襟,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往后十年,阿岩成了边境有名的药商,却再也不敢踏入那片山半步,也绝口不提澜沧古寨的往事。可每到阴雨连绵的夜晚,他就会被耳旁的锁链拖地声、孩童啼哭声惊醒,腰间的乌青勒痕会隐隐作痛,像是有无数根细瘦的树根在皮下蠕动。
这年雨季,一个货郎带着一筐菩提叶路过他的药铺,说这是从滇藏边境深山里采的,叶片厚实能入药。阿岩瞥见那些叶子,瞬间脸色煞白——每片叶子的背面,都印着一张模糊的人脸,眼角淌着暗红的血珠,和当年菩提树上的模样分毫不差。货郎还说,那深山里现在只剩一棵孤零零的菩提树,树干上总缠着湿漉漉的白发,有人靠近就会听见女人的叹息,还有无数只手从树洞里伸出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阿岩浑身发冷,猛地扯开衣襟,那半块百家锁不知何时竟变得温热,锁身的缝隙里渗出暗红的汁液,顺着皮肤往下淌,腥甜的气味和当年菩提树下的一模一样。他想把锁扔掉,却发现锁已经嵌进了皮肉,与他的骨头缠在了一起。
深夜,阿岩躺在床上,耳边的锁链声越来越近,腰间的勒痕开始发烫、发痒。他伸手去抓,却摸到满手粘稠的黑血,低头一看,无数根细小的菩提树根正从勒痕里钻出来,顺着四肢蔓延。窗外,雨又开始下了,雨声里混着无数人的低语:“来陪我们吧...”“还差最后一个...”
第二天,药铺的伙计发现阿岩不见了,床上只留下一滩发黑的血迹,血迹里嵌着半块百家锁,锁孔里缠着一缕发白的头发。而滇藏边境的深山里,那棵千年菩提树的树干上,又多了一道新的、扭曲的人形纹路,在阴雨天气里,会隐隐渗出暗红的血珠。有人说,那是澜沧古寨的冤魂,还在找当年漏网的“最后一个人”,而那棵菩提树,从来就不是封印,而是冤魂们的巢穴,只要还有怨恨,就会永远等着下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