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潭柘异象(2/2)

死寂突然笼罩了整座山,连虫鸣都消失了。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老张被栅栏卡住的呜咽。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了云层,惨白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来,那些贴在外面的人脸已经消失,窗台上却多了一排湿漉漉的脚印,小得像孩童的尺码,却朝着机房深处延伸。

老张的上半身已经钻进了通风口,我看见他后颈的皮肤正在鼓起,像有东西在皮下蠕动。他突然回头看我,眼睛已经变成了全白:“井里的水……是甜的。”

通风口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不是在机房内部,是在更深处,像穿透了地基,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我瘫坐在地上,消防斧“哐当”落地。应急灯突然重新亮起,交换机屏幕上的乱码消失了,显出一行绿色的字:“还差一个”。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也在发烫。抬手摸去,指尖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纹路——那片银杏叶的形状,已经深深嵌进了皮肉里。

窗外传来孩童的笑声,清脆得像银铃,却夹杂着水滴落在空桶里的回响。我想起村里老人说过的话:潭柘寺有口锁龙井,光绪年间曾用三十六个童男童女的血祭过,每逢水满之时,就要从山下找“替身”。

机房的门被推开了,夜风卷着湿漉漉的头发涌进来,那些头发缠上我的脚踝,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往门外拉。月光下,我看见基站后的空地上,那些银白色的雨线重新出现,正编织成一个巨大的茧,茧的缝隙里,隐约能看见老张那件橘红色的抢修服。

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却在靠近基站的瞬间戛然而止,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巨响。我知道那是来接班的同事,他们的车一定也看到了那些人脸。

额头的红痕越来越烫,像有团火在烧。我被那些头发拖着走出机房,脚下的泥土松软得像腐殖质,每走一步都陷下去半只脚。远处的潭柘寺轮廓在月色里扭曲,那棵千年银杏的影子投在山上,竟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巨鸟。

头发突然收紧,我摔倒在地,脸贴着冰凉的地面。透过眼角的余光,我看见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渗出黑色的液体,液体中漂浮着无数张脸,老张的脸也在其中,他对着我微笑,额头的银杏叶红得像血。

那些黑色的液体开始漫上来,带着甜腻的气味,像陈年的蜜。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呜咽,不是因为恐惧,是一种莫名的渴望。

最后关头,我摸到了口袋里的打火机——那是老张下午给我的,说山里潮,点烟用得着。火苗窜起的瞬间,缠在脚踝上的头发突然缩回地下,发出烧焦的恶臭。

我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身后传来无数声凄厉的尖叫,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灼烧。跑过避雨亭时,我看见亭柱上刻满了名字,最上面的一行已经模糊不清,下面新刻的是老张的名字,墨迹未干,还在往下渗着黑液。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终于跑到了国道上。一辆警车停在路边,两个警察正对着对讲机大喊,他们的额头都有淡淡的红痕。看到我时,他们突然露出和老张一样的微笑,抬手朝我指了指身后。

我僵硬地回头,晨曦中,潭柘寺的方向升起一股黑色的烟柱,烟柱顶端凝结成巨大的银杏叶形状,正随着山风缓缓旋转。而那些银白色的雨线,已经越过山头,朝着门头沟城区的方向蔓延过来。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张图片:井里的水满了,水面上漂浮着三十五个头颅,每个额头都有片鲜红的银杏叶,最后一个位置空着,倒映出我惊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