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带毒的王座(2/2)

“我自身的变化,是第一个样本。”陆晨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骨矛是第二个。战场上收集的、蕴含‘枭’残留力量的物质,以及……奎克那只手臂的残骸,是第三个。集中所有相关的研究力量和设备,在绝对隔离和保密的情况下进行分析。重点是能量的性质、结构、侵蚀原理,以及……可能的反向控制或净化方法。”

李戍渊倒吸一口凉气:“这太危险了!研究这些,本身就可能引发污染或意外!而且,如果消息泄露……”

“所以必须绝对保密,由最可靠、心理素质最强的人员进行,做好最坏情况的处置预案。”陆晨打断他,“我们没有选择。被动等待这力量自行发展,要么是我彻底失控,变成比‘枭’更可怕的怪物,要么是它在某个关键时刻反噬,导致我们全盘皆输。主动研究,是唯一可能找到生路的方向,哪怕这条路布满荆棘。”

他站了起来,身形依旧挺拔,但那份沉重与决绝,让凌和李戍渊都感到心头压抑。

“另外,”陆晨补充道,“我可能需要……再次主动使用它。”

“什么?!”凌失声道。

“在可控的、小范围的、有准备的情况下。”陆晨解释,“观察它在不同情境下的反应,测试我对它的控制极限,收集数据。闭门研究永远比不上实战测试。当然,目标需要仔细选择。”

李戍渊和凌沉默着。他们明白陆晨的逻辑,但这无异于在悬崖边反复横跳,每一次都可能失足坠落。

几天后,一场简朴却庄重的仪式在坚壁镇中央广场举行,悼念此次战役中牺牲的战士。气氛肃穆哀伤,但也有一股凝聚的力量在沉默中涌动。

仪式最后,李戍渊作为代表,向所有幸存者宣告了此次战役的成果:击退废铁城,巩固新占领区,获取宝贵物资。他没有过多提及陆晨的个人作用,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当陆晨缓步走上临时搭建的台子时,广场上鸦雀无声。他依旧穿着普通的作战服,右臂的异化纹路被长袖遮盖,但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混合着冰冷威严与一丝危险气息的特质,却无法掩饰。他手中没有拿骨矛,但那柄矛仿佛无形的影子,与他同在。

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说,只是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我们活下来了。”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广场,平静,冰冷,却带着千钧重量,“不是靠侥幸,是靠每一个人流出的血,拼出的命。外面的世界没有变得更安全,敌人没有消失,它们只是在阴影里看着,等着我们露出破绽。”

“我们唯一的破绽,就是恐惧本身——对失去的恐惧,对未来的恐惧,对……力量的恐惧。”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更加幽深,“我无法承诺未来一片光明,也无法保证我们使用的力量绝对安全。我能承诺的只有一点:只要我还站在这里,任何想摧毁我们家园的敌人,就必须先跨过我的尸体。而我手中的力量,无论是怎样的形态,它的锋刃,只会指向敌人。”

“今天,我们不是庆祝胜利,而是铭记代价,确认方向。”他抬起右手,握拳,置于心口——一个简单却沉重的动作,“为了生存,为了家园,继续前进。”

没有欢呼,只有一片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寂静。无数只右手,跟随他的动作,默默抬起,握拳,置于心口。一种无声的誓言,在空气中凝结。恐惧依然存在,但在这份共同的誓言和那不容置疑的领袖意志面前,被强行压入了心底,转化为一种更坚韧的、近乎悲壮的认同。

这一刻,没有华丽的王冠,没有盛大的典礼。但新王的权威,在鲜血、牺牲、诡异的力量和共同的生存意志交织中,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加冕”。他坐上的,是一个用敌人尸骸和自己染毒的鲜血铸就的、危机四伏的王座。

仪式结束,人群默默散去,各司其职。笼罩在坚壁镇上空的凝重气氛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务实、紧绷的常态。

而在城市深处,那座被菌类覆盖的商业区。“花园”的使者,那个头戴破礼帽、菌丝覆面的“绅士”,正摆弄着一个刚刚“成熟”的、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磷光的奇异蘑菇。蘑菇的菌褶微微开合,仿佛在呼吸,内部隐隐映出一幅模糊的画面——正是陆晨在广场上肃立演讲的轮廓。

“誓言与毒液,恐惧与认同,多么迷人的矛盾统一体……”菌丝绅士轻声笑着,小心地将这枚“记录蘑菇”采摘下来,放入一个衬着柔软苔藓的银质小盒中。

“是时候,递上‘邀请函’了。‘花园’的主人,一定会对这位……‘带毒的新王’,非常感兴趣。”他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西装领口,身影缓缓融入背后发光菌丛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一股暗流,带着不同于废铁城暴力掠夺的、更加隐秘而诡异的意图,开始悄然涌向坚壁镇。

陆晨的王座之下,暗流不仅未曾平息,反而变得更加复杂、深邃。而他体内那冰火交织的烙印,则在寂静中,继续着它缓慢而不可逆的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