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他来了（1/2）

黑风城、江南水乡、西南葬剑谷，这三地恰好构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在其中心地带，横亘着一片人迹罕至的古老山脉——苍茫山。

此山并非雄伟险峻，而是以其无边无际的原始、深邃和……死寂闻名。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林中终年弥漫着化不开的瘴气与湿冷的迷雾，怪石嶙峋如兽骨，毒虫异兽潜藏其间。传说这里是上古战场遗迹，地下埋藏着无数枯骨与断裂的神兵，戾气千年不散。即便是最老练的猎户和采药人，也绝不敢深入其腹地。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正以一种近乎撕裂空间的疯狂速度，撞破层层迷雾，踉跄着闯入这片生命的禁区。

正是李不悔。

此刻的他，早已不复人形。衣衫褴褛，布满被荆棘岩石划破的口子，露出下面苍白中泛着不正常青灰色的皮肤。枯黄的头发被汗水、露水和不知名的污秽黏成一绺绺，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那双眼睛，透过发丝的缝隙，时而爆发出挣扎求存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凶光，时而又被一片浑浊、死寂、充斥着毁灭欲望的暗红与粉色浊气彻底淹没。

“呃……啊——！”

他猛地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抠进冰冷潮湿的腐殖质中，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狂躁的嘶吼。脑海中，如同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搅动，无数破碎扭曲的记忆画面、充满诱惑的堕落低语、以及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想要撕碎一切、毁灭一切的暴戾冲动，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冲击着他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屏障。

“滚……出去！从我脑子里……滚出去！”他用额头狠狠撞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试图用肉体的剧痛来压制精神的崩溃。

这里是他在彻底疯狂前，凭借最后一点本能寻找到的地方。足够偏远，足够荒芜，足够……与世隔绝。他残存的意识告诉自己，绝不能回到黑风城，绝不能……伤害到那些……模糊的、却让他心头莫名刺痛的身影。

他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地找到一处背阴的、被藤蔓遮掩大半的山壁凹陷处，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蜷缩进去。他紧紧抱着怀中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漆黑长剑“不悔”，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实物。

“静……静下来……”他尝试运转体内那早已紊乱不堪的真气，试图以自身修炼的、偏向死寂冰冷的剑意，去镇压、去炼化体内那两股交织的邪恶力量——蚀心蛊的阴毒，与九尾狐秘法的魅惑。

起初，似乎有那么一丝微弱的效果。那源自他本源的死寂剑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稍稍压制了脑海中的喧嚣。他甚至能短暂地看清周围的环境：扭曲的怪树、湿滑的苔藓、空气中漂浮的、带着腐烂甜味的孢子……

一丝微弱的、属于“李不悔”本身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闪烁着。

他想起了无成酒馆那劣质却熟悉的烧刀子味道。

想起了黑风城那冰冷但坚实的城墙。

甚至……极其模糊地，闪过一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让他感到莫名安心的脸（萧寒陵），以及另一张清冷如霜、却曾与他并肩作战的脸（叶盛）……

“我……不能……变成怪物……”他嘶哑地低语，指甲因用力而深深陷入剑鞘，留下血痕。

然而，这短暂的清醒，仿佛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潜伏在他心神最深处的蚀心蛊，感受到了宿主的抵抗，反而被彻底激怒！它本就是放大内心阴暗面的至邪之物，李不悔此刻的“坚守”，恰恰成为了它最好的燃料！蛊毒以前所未有的猛烈态势爆发，将他脑海中那些刚刚浮现的、微弱的美好记忆碎片，瞬间扭曲、污染！

无成酒馆变成了血腥的屠场！

黑风城墙化作了囚禁他的牢笼！

萧寒陵的笑容变成了虚伪的嘲讽！

叶盛的眼神化作了冰冷的杀意！

“背叛……都是背叛！”一个充满恶意的声音在他心底尖啸，“他们都在利用你！欺骗你！世间皆虚妄，唯有毁灭才是真实！”

与此同时，苏全忠种下的九尾狐魅惑之力，也如同附骨之疽，趁机兴风作浪。它不再制造旖旎幻境，而是将那种诱惑，转向了对“绝对力量”和“杀戮快感”的极致追求！

“释放吧……释放你心中的魔！杀！杀光所有背叛者！让这污浊的世界，在你剑下……重归虚无！”

两股邪恶力量里应外合，疯狂侵蚀、污染着李不悔的本源剑意。那原本纯粹的死寂与虚无之意，开始掺杂进无尽的怨毒、暴虐、以及对一切生灵联系的极端憎恶！

“不——！”李不悔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咆哮，眼中那丝清明的光芒，如同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星辰，骤然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底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空洞与疯狂！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以李不悔为中心，轰然爆发！

他蜷缩处的山壁，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轰然坍塌！周围的参天古木，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朽、化为齑粉！地面上的苔藓和杂草，瞬间失去所有颜色，变得灰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