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输赢？（1/2）

日头彻底没了劲儿，瘫在西边山脊上，把最后那点光晕染得跟泼了血似的，糊在破砖窑场上。风还是呜嗷呜嗷地刮，卷起沙粒子，打在断墙上，噼啪响。可萧寒陵觉得，这风声、这光，都像是隔了层厚厚的毛玻璃，模模糊糊，不真切。全被叶盛身上那股子越来越浓的“味儿”给挤开了。

叶盛还站在那儿，像根戳死了的桩子。他没放杀气，也没摆架势，可那身周的气息，就跟这片荒地生了根、发了芽似的，连成一片灰扑扑、死沉沉的“地界儿”。这不是要打要杀的凶悍，是一种更渗人的“空”和“了”——好像万事万物到了他跟前，就都该“完事儿”了，没别的想头。萧寒陵那淡金色的守护意，在这片“了结地界”里头，就跟雪地里点的篝火似的，光被压得死死的，范围越缩越小，那股子想“护着点什么”的热乎气儿，正被一点一点地、冷冰冰地“化”掉。

“他的道，是‘无’？还是‘寂’？”萧寒陵脑子转得飞快，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不对，好像都不是。叶盛这剑意，更像是在“剥”——把喜怒哀乐剥了，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剥了，把跟“弄死你”这目标没关系的枝枝蔓蔓全剥了，就剩下一根光秃秃、直撅撅的“线”，线的这头是他，那头是目标的死穴。这跟自己那想把这想那都揽怀里、扛肩上的“义气”，简直是南辕北辙。

光守着，迟早被这“剥”劲儿给剥干净，剥到连还手的念头都没了。

不能干等！

萧寒陵眼底掠过一丝狠色，把丹田里那股子因为反噬还有点别扭的“义气”猛地一催，心神跟怀里那乾坤弈道盒死死绑在一块儿！盒子里那片幽暗的“棋局”疯了似的转，周围二十步内，一粒沙子怎么滚，一丝风往哪边吹，日头影子挪了多长，甚至叶盛身上气机最细的那点起伏，全都收进来，算进去！

“地势，天时，人意……老子今天就拿你们当棋子耍！”萧寒陵心里头低吼一声，脚下步子陡然变了，不再是稳稳站着，而是像喝醉了似的，左脚绊右脚，斜刺里往左前方“滑”了出去！同时，左手手指头一弹，一缕细得跟头发丝似的、却凝实得吓人的金光，嗖地射出去，不打叶盛，直奔斜上方破窑洞一块看着就风化得厉害、摇摇欲坠的檐角！

这动作，外人看了指定骂娘——打架呢，你往哪儿瞎蹿？还打砖头？

叶盛那张冰雕脸上，纹丝不动，好像萧寒陵是在耍猴戏。可他手里那柄看似随意垂着的剑，剑尖子几不可察地挪了半分，灰白色的“意”像有生命的触手，悄没声就缠上了萧寒陵滑溜的轨迹和那缕飞走的金光。他在“读”，用他那剔透得像冰疙瘩似的心，读萧寒陵想干嘛，哪怕这想法看着再荒唐。

可就在叶盛的“意”跟着萧寒陵的动作刚那么一动弹的刹那——

“咔吧！”一声轻得几乎被风声盖过去的脆响，从窑洞檐角传来。那缕金光没真个打中啥，就在一块早就松动的砖石缝儿上轻轻“点”了一下，像最后一根稻草。一块巴掌大、边角锋利的碎砖头，直愣愣地掉了下来！

掉下来的地儿，经过弈道盒那比老账房还精的算计，不偏不倚，正好是叶盛如果照着现在的路子应对萧寒陵下一步、最可能落脚点的侧后头！这砖头自个儿砸不死人，可它这么一掉，就像颗石子儿丢进了结了冰的湖面，“咔嚓”一下，把叶盛那完美无缺、冷冰冰的“意”场，给搅出了一丝几乎看不见、却又实实在在的“乱”！

几乎同时，萧寒陵那看似往左前方滑的身形，在中途猛地一扭！像水里的泥鳅，又像风里的破叶子，轨迹刁钻得邪门，从一个叶盛咋也想不到的犄角旮旯钻出来，全身的劲儿和沸腾的“义气”都灌到右手上，化指为掌，一记沉得仿佛能压塌炕、金光内敛的掌印（偷师了守护剑意的几分厚重），不奔叶盛，反而狠狠拍向身旁一面半塌的土墙！

“轰！”

土墙塌了一小片，烟尘“呼”一下扬起来！这烟尘扬起的时机、方向、范围，又被弈道盒暗中使了劲，正好糊了叶盛半边视线，还把周围那被“寂然”剑意弄得凝滞的气流，给搅和乱了！

碎砖掉！烟尘起！两个被精心算计、准时引爆的“意外”，几乎在同一个眨眼间，砸进了叶盛那冰封似的“地界”里，硬生生撕开了两道口子！口子不大，可足够让萧寒陵那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守护剑意，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嗷”一声冲出来，声势陡壮！淡金色的光猛地往外一涨，跟灰白的地界撞在一块儿，发出“嗤嗤啦啦”的、让人牙酸的消磨声。

叶盛那万年冻湖似的眼底，终于起了点波澜，一丝极淡的、近乎“没想到”的讶色掠过。他不是惊萧寒陵的力气，是惊这种……“路数”。拿天地当棋盘，拿土坷垃当棋子，不惜把自个儿逼得内伤复发（强催真气引动了旧患），就为了造出这一眨眼的乱子和先手。这不是堂堂正正的比剑，倒像是为了“活命”和“赢”，啥招都能使的、烟火气十足的“下棋”。而下棋的，就是眼前这个背着一身还不清的债、却还梗着脖子想往前走的年轻人。

就在叶盛那冰封的心神，因为这“意外”和萧寒陵那豁出去的架势，泛起一丝微不可察涟漪的瞬间，萧寒陵动了真火！他借着烟尘掩护和自家剑意反弹的那点劲头，身子像张拉满了的弓，猛地绷紧，然后“嘣”一声弹了出去！右拳攥得死紧，指缝里迸出的金光前所未有的扎眼，那光里头，木纹流转，山影沉浮，更隐隐约约有黑风城爷们儿玩命的嚎叫、魏利扭头走时那眼神、吴成咧着嘴的憨笑……乱七八糟的光影和心绪，被“义气”蛮横地揉成一团，压成一道凝实到极点、也沉得要命的金色拳罡！没后手，没虚招，就是一拳头砸出去，像是要把身上背的、心里装的、所有的不甘和憋屈，都他妈轰出去——守护之怒！

这一拳，不再是守，是吼，是问，是冲着这狗日的世道、也冲着眼前这面照出“一切终归于了结”的冰镜子，抡出去的、带血的拳头！

拳罡过处，空气被压得“嗡”一声响，现出肉眼可见的波纹，烟尘倒卷！

叶盛终于不再是只靠“意”锁着。一直垂着的剑，倏地抬了起来，动作还是那么干脆，没一点多余。剑身上的灰白光不再乱冒，反而猛地往里头一缩、一凝，最后全聚在剑尖上，成了个深得仿佛能把人魂儿吸进去的“点”。他也没耍啥花活，就是简简单单，一剑点出去！剑尖不偏不倚，迎向那轰过来的金色拳罡最厚实、劲儿最凝聚的正中心！

以“点”破“面”！以“了结”对“承载”！

“砰——！！！！！”

这回撞上的声儿，闷，沉，不像铁碰铁，倒像两座小山头塌了一块，撞在了一处！金色跟灰白的光发疯似的互相啃、互相淹，爆开一团刺得人眼珠子疼的光球！蛮横的气浪子像个圈儿似的炸开，把周围几丈内的砖头瓦块全碾成了粉，地皮被硬生生刮掉一层！

“噗——！”

萧寒陵像个破麻袋似的倒飞出去，嘴里血喷得跟不要钱似的，在空中划了道弧，重重砸在十步开外的乱石堆里，激起老大一片灰。右胳膊袖子碎成了布条条，手臂弯成个怪样，骨头指定裂了，胸口里头更是翻江倒海，眼前一阵阵发黑。那凝聚了所有“义气”和念想的一拳，像是砸在了万载不化的冰山根子上，反震的力道差点把他自个儿先震散架。更邪门的是，一丝精纯冰冷的“了结”剑意，像条毒蛇，顺着拳劲钻了进来，在他经脉里横冲直撞，逮着什么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