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裴府门前是非多,一撮雪盐惊高堂(2/2)

裴徽在主位坐下,并未急着开口,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数年未见的族中子弟。

“在北疆,过得如何?”他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尚可。”裴潜躬身回答,“蒙韩将军不弃,委以校书之职,得以温饱。”

“韩将军?”裴徽的指节,在鸠头杖上轻轻敲击着,“便是那个盘踞北疆三郡,一箭惊退公孙瓒的韩宇?”

“正是。”

裴徽点了点头,不再纠缠于韩宇的身份。他将目光,投向了裴潜手中的那个紫檀木盒。

“此物,老夫刚才也尝了。确是神品。”他缓缓说道,“说吧,你那位韩将军,想要什么?”

老狐狸,一开口便直指核心。

裴潜心中暗赞一声,脸上却依旧平静:“将军愿以此‘雪盐’,与裴氏,共享河东盐池之利。”

“共享?”裴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河东盐池,乃朝廷官产,我裴氏,不过是能从中分润一二罢了。你家将军,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非是手长。”裴潜不卑不亢地回答,“而是将军有能力,将这盐池的利,放大十倍,百倍。寻常粗盐,一斗不过数十钱。而此雪盐,一两,便可值千钱。这其中的差价,足以让天下任何人为之疯狂。将军愿将此等泼天富贵,与裴氏共享,所求者,非是金银,而是一个盟友。”

“盟友?”裴徽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裴氏,凭什么,要做一个外人的盟友?你,裴潜,身为裴氏子弟,为何要替一个外人,谋划自家产业?”

这是一个诛心之问。

裴潜却早有预料,他抬起头,直视着裴徽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因为,将军给的,是裴氏重振门楣的希望!更是潜,报效家族的机会!”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枚温润的玉符,双手奉上。

“潜知族长心中有疑。将军也料到了此节。故而,特赐下此物,让潜,能为族长,解惑。”

裴徽接过玉符,入手温润,上面刻画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繁复纹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此为何物?”

“此物,名为‘千里传音符’。”裴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神圣的意味,“只要心中默念,便可与千里之外的将军,直接对话。”

此言一出,饶是裴徽一生见多识广,也不禁瞳孔猛地一缩。

千里传音?这……这已非凡人手段,而是神鬼之能!

他死死地盯着裴潜,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撒谎的痕迹。但裴潜的眼神,清澈而坦然。

裴徽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将信将疑地,将一丝心神,沉入了那玉符之中。

【可愿一叙?】

他试探性地,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嗡——

玉符,忽然光芒大盛。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内堂。

紧接着,一个平静、温和,却又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威严的声音,在裴徽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裴公,晚辈韩宇,有礼了。”

轰!

裴徽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鸠头杖,都差点没握住。他环顾四周,内堂之中,除了他和裴潜,再无第三人。但这声音,却真真切切,如同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这……这是何等的神通!

他一生信奉的经世致用之学,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你……你究竟是何人?”裴徽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干涩沙哑。

“我是谁,并不重要。”韩宇的声音,依旧平静,“重要的是,我能给裴氏带来什么。裴公,乱世已至,固守家业,不过是坐以待毙。袁绍、公孙瓒之流,争的是一时之皮肉。而我与裴公所谋,当是万世之基业。”

“雪盐,只是一个开始。我北疆,有良田万顷,有精铁如山,更有裴公无法想象的神兵利器。我需要一个在关中与中原的支点,一个能为我传递消息、转运钱粮、影响朝局的盟友。而裴氏,需要一个能让家族于乱世中屹立不倒,甚至更进一步的强大外援。”

“你我联手,则河东盐利,尽归你我。天下财富,亦将为我等所用。裴公,以为如何?”

韩宇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裴徽的心上。

他缓缓坐下,额头上,已满是冷汗。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北方诸侯。这是一个拥有神鬼莫测之能的……恐怖存在!

与这样的人为敌,裴氏,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与他合作……

裴徽的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良久,他拿起那枚玉符,郑重地,在心中回了一句。

“老夫,愿与将军,共谋大事!”

当玉符的光芒散去,裴徽看向裴潜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是一种看待家族未来栋梁的、充满期许与倚重的眼神。

“文行,你做得很好。”他感慨万千,“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裴氏在外的全权代表。与韩将军合作之一切事宜,由你,全权做主!”

他站起身,走到裴潜面前,亲自将他扶起。

“我裴氏,能否在这一场乱世中,再现辉煌,便系于你一身了!”

然而,盟约的墨迹尚未干透,一个不速之客,便打破了这刚刚建立的默契。

一名家仆,神色慌张地冲入内堂,连滚带爬地禀报道:

“族……族长!不好了!河东太守王邑,亲率兵马,将我们裴氏在解县的盐场,给……给查封了!”

“什么?!”裴徽脸色大变。

王邑,乃是董卓任命的河东太守,一向与裴氏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会突然发难?

裴潜的眉头,也瞬间皱紧。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雪盐的利益太大,终究还是引来了这地头蛇的觊觎。

“王邑还说了什么?”裴潜沉声问道。

那家仆颤声道:“王太守说……说怀疑我裴氏,与北方叛军有所勾结,私贩禁物,要……要请族长和您,过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