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2)

他够进行更长时间的阅读,甚至能主动询问晏淮序一些落下的功课。

虽然笑容稀少,但眼神里那层厚重的阴霾似乎在慢慢变薄,偶尔在听到朋友们刻意搞怪时,嘴角会牵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在医生的鼓励下,用画笔记录一些模糊的感受,比如森林里的小鸟。

心理医生说,这是很好的迹象,说明他内心正在尝试进行自我梳理和重建。

关于沈玥儿的回信,是予乐安亲自口述,由艺忆代笔的。

予乐安措辞很小心,只说自己身体好多了,谢谢她的画和祝福,等她下次过生日,一定会准备礼物。

他没有承诺具体什么时候再去陪她玩,也没有提及任何与沈行相关的话题。

艺忆按照他的意思寄出了回信,之后也没有再收到沈家的消息,这让予乐安松了口气。

出院的日子被提上了日程,医生评估后认为,予乐安的情况已经稳定,可以回到熟悉的环境中进行后续的康复治疗。

医院的环境虽然安全,但长期脱离正常生活反而不利于他彻底恢复。

得知要出院的消息,予乐安沉默了很久。

医院这个避风港,给了他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庇护,让他得以在崩溃的边缘喘息。

回到那个拥有太多回忆的学校和城市,意味着他将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些可能触发他痛苦记忆的线索。

熟悉的街道,共同的校园,甚至是那个人可能存在的痕迹......

看出他的犹豫和不安,艺忆握着他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乐安,别怕,妈妈会一直陪着你,我们慢慢来,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们就停下来,好不好?家永远是你的港湾。”

晏淮序他们也纷纷表示:“乐安,你放心,有我们在呢,谁敢让你不舒服,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对,学校那边我们都打点好了,老师们也都理解,不会给你压力的。”

在家人和朋友构筑的这份坚实后盾下,予乐安最终点了点头。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予乐安穿着干净舒适的便服,站在医院门口深深吸了一口外面自由的空气。

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感受着久违的喧嚣与生机。

艺忆办理好最后的手续,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了过来。

晏淮序、程究和闻也也都来了,他们默契地没有过多喧哗,都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用行动表示支持。

车子缓缓驶离医院,予乐安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些熟悉的建筑物、商铺、行人……

一切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既熟悉又陌生。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车子停在了熟悉的校门口,正值课间,校园里充斥着少年们奔跑嬉闹的声音,充满了活力。

他在母亲和朋友们关切的目光中迈出了车门。

脚踏在熟悉的水泥地上,予乐安感到一阵轻微的不真实感。

他拉低了帽檐,将自己与周围的环境隔开一点点距离。

艺忆陪着他走向教学楼,晏淮序他们则像忠诚的护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随时准备隔开任何可能投来的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走进教学楼,熟悉的走廊,熟悉的班级牌,熟悉的气息。

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一道无形的障碍。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手心有些冒汗。

终来到了教室后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聊着天。

予乐安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个曾经属于沈行座位,是空的。

不仅人不在,连桌面上都干干净净,没有摆放任何书本文具。

予乐安愣住了,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涌起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晏淮序注意到他的视线,凑近低声说:“我们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他……转学了。”

程究也小声补充:“挺突然的,好像就是……你住院后没多久的事。”

转学了……

这三个字在予乐安的脑海里回荡着。

那个曾经如同阴影般笼罩着他整个生活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从这个充斥着他痛苦回忆的地方彻底消失了?

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就像他当初强势地闯入一样,如今又以决绝的方式抽身而去。

予乐安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他以为自己会感到解脱,会松一口气,但实际涌上心头的,却是更加空茫的平静。

一场持续了太久的暴风雨突然停了,天空放晴,留下的却是一片被彻底冲刷过后的死寂战场。

他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逃离沈行的掌控,甚至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如今,对方主动离开了,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如释重负。

那些深刻的伤害不会因为施害者的离开就瞬间消失。

它们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如同手腕上那些淡化的疤痕,永远地烙印在了他的生命里。

“乐安?”艺忆担忧地轻声唤他。

予乐安回过神,对上母亲和朋友们关切的目光。

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教室的门。

同学们的视线瞬间聚焦过来,有好奇,有关心,或许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予乐安没有去看任何人,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坐下后,他仍然能感觉到一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他强迫自己忽略。

予乐安拿出书本,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却发现那些熟悉的字迹和公式,此刻看起来如此陌生。

一整天,予乐安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老师的讲课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周围同学的低声交谈也模糊不清。

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那个空荡荡的角落,心里也像是空了一块。

放学铃声响起,予乐安收拾好东西冲出教室,他需要新鲜空气,需要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终于可以确定,沈行是真的离开了。

这座城市,这所学校,可能再也不会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对吧?可为什么,心里除了那一点点可悲的轻松之外,更多的是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