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们就是八大晋商啊?(1/2)
天启七年,十月六日,宣府镇。
校场整军方毕,昨日的狂热被迅速转化为紧锣密鼓的备战。整个宣府镇如同上紧发条的精密机械,在皇帝军法从事的威慑下,开始高效运转。
清晨的营房内,士兵们三五成群地蹲坐成排,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块磨刀石。寒光闪烁的刀剑在粗粝的石面上来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整个营房中此起彼伏,汇成一曲肃杀的交响。
老张,你这刀磨得怎么样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老兵问道。
快了快了,被称作老张的士兵头也不抬,专注地磨着手中的腰刀,许久没上战场,这刀都钝了,得好好磨磨。这次跟着皇上出征,可不能拿钝刀上阵。
你说咱们这次真能打赢吗?旁边一个年轻士兵有些紧张地问。
废话!老兵瞪了他一眼,皇上亲自来了,军饷也发了,咱们吃饱了、拿够了,还能不拼命?再说了,昨天那个贪饷的参将被砍了脑袋,你还敢不尽力?
年轻士兵打了个寒颤,低头更加卖力地磨刀。
营房的另一角,有人正在仔细检查着弓弦的松紧。他们用手指轻轻拨动弦线,听着的回响声,判断弹性是否合适。有的弓弦已经老化,需要更换新的牛筋弦。
还有人蹲在地上,用细布蘸着桐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枪头上防锈。桐油的气味混杂着金属的锈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火铳手们则更加谨慎。他们将油脂一点一点地涂抹在火铳的机件上,特别是扳机和点火装置。这些精密的部件如果生锈卡住,在战场上可是要命的事情。
记住了,一个老火铳手教导着新兵,火铳这玩意儿娇贵得很,火药不能受潮,枪不能生锈。你要是保养不好,到了战场上炸膛,或者火药打不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是,队长!新兵毕恭毕敬地应道。
整个营房内,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桐油、汗水混杂的气味,这是即将出征的军队特有的味道。
营房外,辅兵和民夫们正在忙碌。
从粮仓到校场,他们肩挑手扛,来来回回,川流不息。一袋袋沉重的粮食被搬运出来,堆积在校场一侧。那些装满小米、高粱的麻袋,每一袋都有上百斤重,压得民夫们腰都直不起来。
嘿哟!嘿哟!
搬运的号子声此起彼伏,配合着沉重的脚步声,形成了一种原始而有力的节奏。
除了粮食,还有一捆捆干草被堆积如山。这些是给战马准备的饲料,马吃得好,才能跑得快、冲得猛。
粮饷司的账房先生们在一旁正襟危坐,一个个戴着眼镜,面前摆着账簿和算盘。
多少石粮米?
八千石小米,三千石高粱!
多少斤腌肉?
五千斤腌肉,三千斤肉干!
多少坛酒?
两百坛陈年烈酒!
算盘珠子拨动得飞快,发出清脆的声。这些账房先生个个面色严肃,一丝不苟。每一笔账都要精确到两,不容有失。
因为昨天皇上当众斩了那个贪饷的参将,这些账房先生知道,如果账目出了差错,下一个人头落地的可能就是自己。
记清楚了!一个老账房先生吩咐着年轻的徒弟,每一笔都要核对三遍!这可是要命的活计,马虎不得!
是,师傅!
与此同时,部分辎重队伍已经率先出发。
十几辆大车装满了粮草和军械,在道路上缓缓前行。车轮碾压在官道上,扬起阵阵尘土。赶车的辅兵挥舞着鞭子,吆喝着牲口前进。
驾!驾!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千年不变的行军铁律。
道路两旁,不时有百姓驻足观望。他们看着这支整齐的队伍,看着那些装满粮草的大车,眼中露出复杂的神情。
有人窃窃私语:听说皇上要亲自领兵打蒙古人?
是啊,听说这次是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能赢吗?
谁知道呢,咱们大明这些年败得多,赢得少……
可是皇上都亲自来了,总该有点不一样吧?
就在辎重队伍出发的同时,一队锦衣卫正押送着银两,前往各个堡垒和烽燧。
崇祯下了死命令:每一份军饷,都要发送到人,决不许有任何空饷,任何克扣!
锦衣卫千户李若琏亲自监督,每到一处,就召集士兵,当面点名发放。
张大牛!
这是你的军饷,五两银子,点清楚!
谢陛下!谢大人!
士兵接过银子,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很多人当兵多年,从来没有一次性拿到过这么多银子。
李若琏冷着脸说:这是陛下的恩典,你们要好好打仗,对得起陛下!
士兵们齐声应道。
就这样,一份份银子发了出去。崇祯从京城带来的四十万两银子,竟已经发出去大半。
但崇祯毫不在意。他知道,只有让士兵们吃饱穿暖,拿到足够的军饷,他们才会真心实意地为大明卖命。
就在整个宣府镇忙于备战之时,崇祯正在宣大总督府内,准备接见一批特殊的客人。
这些客人,便是来自张家口的晋商——后世史书中赫赫有名的八大晋商。
崇祯抵达宣府之初,便已派出锦衣卫,下旨严令张家口各家晋商速至宣府集合。圣旨中措辞严厉:圣驾亲召,不得有误,违者军法从事!
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让原本在张家口悠然自得的晋商们吓了一跳。
他们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召见,但圣旨既下,不敢不来。于是,这些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商界巨贾,匆匆收拾行装,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赶往宣府。
如今,各大晋商的掌柜们尽数齐聚总督府大厅之内。
大厅内外,甲士如林。
数百名御林铁卫和锦衣卫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明晃晃的刀枪在秋日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芒,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大厅内,气氛更是压抑得可怕。
每个晋商掌柜身后都站着两三名御林铁卫,他们手按刀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面前的商人,仿佛随时准备拔刀。
那些平日里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一掷千金的掌柜们,此刻个个面色惨白,冷汗涔涔,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面面相觑,交换着惶恐的眼神,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这……这是要干什么?一个掌柜用眼神询问旁边的同行。
对方也是一脸茫然,微微摇头。
气氛越来越压抑,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终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尖利的唱喏,崇祯身着深青色的常服,大步踏入大厅。
孙承宗、张晓、曹化淳等人紧随其后。
早已被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的晋商们,齐刷刷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草民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趴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崇祯走到主位坐下,也不说话,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跪伏一地的商人。
大厅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商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这沉默,让晋商们更加恐惧。
终于,崇祯缓缓开口,声音冰冷:
尔等,可知罪?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大厅内炸响。
晋商们浑身一颤,有人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小人……小人不知犯了何罪啊!为首的一个掌柜战战兢兢地说。
不知罪?崇祯冷笑一声,勾结建虏,里通后金,卖国求荣——你们都是大明的叛徒!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如铁锤般砸在晋商们心上。
陛下饶命!小人冤枉啊!晋商们几乎要哭出来,小人万万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小人对大明忠心耿耿啊!
有人已经开始拼命磕头,砰砰砰的声响不绝于耳,很快额头就渗出了血迹。
冤枉?崇祯冷冷地说,偷运粮食给后金,私售朝廷禁运的铁器——这是贩卖军需,通敌叛国!你们卖出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斤生铁,都会铸成射向我大明将士的利箭!还敢说冤枉?还不坦白招供?
陛下明鉴啊!晋商们头磕得更响了,这……这是没有的事啊!张家口距离后金千里之遥,中间还隔着敌对的蒙古察哈尔部,草民如何能千里迢迢去卖粮给后金?
一个掌柜颤声说:陛下,陆路运粮,损耗极大。千里之外,十粮存一。从张家口贩粮到后金,非但无利可图,怕是要倾家荡产啊!这……这不是赔本买卖吗?
这话倒是实情。古代陆路运输极其困难,长途运粮的损耗惊人。如果真要从张家口运粮到千里之外的后金,路上的损耗、人力、物力加起来,根本就是血本无归。
另一个掌柜也壮着胆子说:陛下,那后金根本不缺铁啊!自古以来辽东便产铁矿,那边铁价低廉。草民若贩铁过去,只会血本无归啊!真正缺铁的是蒙古诸部,不是后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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