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步成佛(1/2)

大妙应寺,俗称白塔寺,坐落在京城西城阜成门内大街。

这座寺庙由元世祖忽必烈敕建,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历史。寺中那座着名的白塔高五十余米,底座宽阔,塔身呈覆钵状,通体以白灰粉饰,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远远望去,如同一柄巨大的白色宝剑刺破苍穹,又似一尊庄严的佛陀端坐云端。

据说当年元朝时,尼泊尔工匠阿尼哥主持建造此塔,塔中供奉着从尼泊尔迎来的释迦牟尼佛舍利。因为这层渊源,数百年来香火极盛,每逢佛诞日,四方信众蜂拥而至,钟磬之声不绝于耳。

虽然寺庙多次毁于天灾人祸——元末的战火、明初的火灾、嘉靖年间的地震——但那座白塔却始终屹立不倒,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见证着王朝更迭、世事变迁。即便到了后世,这座白塔依然保存完好,成为京城不可磨灭的记忆。

白塔,是藏传佛教——也就是俗称的喇嘛教——特有的佛塔样式。覆钵形的塔身象征着佛陀的法身,上面是十三层相轮代表着修行的十三个果位,顶端是铜铸鎏金的华盖和摩尼宝珠,在阳光下金光闪烁。自然,妙应寺也是一座纯正的喇嘛教寺院。

元朝时,北京的喇嘛教极为兴盛,蒙古统治者崇信喇嘛教,给予了极高的地位和待遇。明朝建立后,虽然儒学成为显学,科举取士,但历代皇帝对喇嘛教依然保持尊重,给予其重要地位。

这不仅仅是宗教问题,更是政治问题。

明朝要维持对西藏、青海、蒙古等边疆地区的影响力,就必须借助喇嘛教的力量。许多蒙古部落世代信奉喇嘛教,将喇嘛视为神的化身。西藏更是喇嘛教的大本营,政教合一,喇嘛们既是宗教领袖,也是世俗统治者。

朝廷深谙其道,历代都会封赏德高望重的高僧为、、,给予优厚的俸禄和特权。通过这些宗教领袖,朝廷可以影响那些地区的政治格局,维持边疆的稳定。

此时,有一位颇有名望的喇嘛正住在妙应寺内,法号王三吉八藏。

说来有趣,这位王喇嘛竟然是地道的汉人,原籍山西大同。

他年少时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为了活命投身佛门。起初在五台山的一座汉传寺庙当沙弥,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一位来自西藏的喇嘛,被其深邃的佛法所吸引,遂跟随远赴拉萨学法。

他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几十年下来,竟然精通藏语、蒙古语、梵语,对藏传佛教的教义也有很深的造诣,成了黄教的一位高僧。

但他最大的本事,不在于佛法的高深,而在于外交才能。

他利用喇嘛的身份,经常往来于蒙古草原与中原之间,充当朝廷与蒙古各部之间的信使和中介。他精通多种语言,熟悉各方的风俗礼仪、政治格局,说话又滴水不漏,深得各方信任。蒙古的王公贵族们把他当作自己人,明朝的朝廷也倚重他,可以说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官。

这天午后,秋阳高照,天高云淡。

王喇嘛正在寺中的静室里打坐诵经。他盘腿坐在蒲团上,手持念珠,口中喃喃念诵着六字真言,神态安详。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师父!师父!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宫里......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召见您!

王喇嘛睁开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你说什么?他站起身,皇上召见?

是的师父!宫里来了个大太监,就在外面等着呢!

王喇嘛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保持镇定。

虽然他被明朝朝廷器重,这些年也多次奉命出使蒙古,但那都是通过兵部、礼部、鸿胪寺这些部门层层安排的。皇帝直接派太监来召见,这还是头一遭。

这可不是小事。

他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小沙弥:快去把我那件明黄色的袈裟拿来,还有那串紫檀念珠。

这件袈裟是前些年朝廷赏赐的,用的是最好的丝绸,绣着精美的图案。平时他舍不得穿,只在最隆重的场合才会穿上。

换好衣服,整理好仪容,王喇嘛出门见到宫里出来的大太监,正是石元雅。

石元雅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喇嘛,还隐秘的往下瞥了瞥,然后问:“你就是,王、三吉八、藏、喇嘛啊?”

王喇嘛回“贫僧就是。”

石元雅点点头,扭头就走,王喇嘛跟着石元雅出了寺门。

寺外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王喇嘛坐进车厢,车夫一扬鞭,马车便向皇城驶去。

一路上,王喇嘛心中忐忑不安:皇上突然召见我做什么?是蒙古那边出了什么大事?还是西藏有了变故?还是......林丹汗真的要攻打顺义王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拨动着念珠,心中默念着经文,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乾清宫暖阁内,光线柔和,檀香袅袅。

王喇嘛被引进殿内,远远看到龙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的身影。那就是当今天子,崇祯皇帝。

他连忙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藏传佛教的礼节——双手合十,深深鞠躬:贫僧王三吉八藏,拜见陛下。愿佛祖保佑陛下,龙体安康,国运昌隆。

上师不必多礼。崇祯的声音温和,不像传说中那样严厉,赐座。

谢陛下。

王喇嘛受宠若惊。皇帝赐座,这可是极大的恩典。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边缘,腰板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崇祯打量着这位喇嘛。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但身材结实,一看就是常年跋涉草原锻炼出来的。皮肤被风霜晒得黝黑,但眼神很明亮,透着精明和练达。脸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那是岁月和风沙留下的痕迹。

朕听闻,上师对蒙古各部的情况非常熟悉?崇祯开门见山,没有寒暄。

回陛下,王喇嘛恭敬地说,贫僧因教务之故,常年往来于蒙古草原与中原之间。与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喇嘛僧侣都有些往来,关系尚可。对各部的风土人情、政治局势,也算有些了解。

他说得很谦虚,但实际上,对蒙古的了解,朝廷里恐怕没几个人比得上他。

那么藏地呢?崇祯又问。

也略知一二。王喇嘛答道,贫僧年轻时曾在拉萨的哲蚌寺学法十余年,对藏地的情况也算了解。只是这些年奔波在外,对藏地近况了解得不如从前详细了。

崇祯点点头,然后问了一个让王喇嘛大感意外的问题:

朕听闻,喇嘛教有红、白、花、黄四色之分?

王喇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中掀起波澜。

这位年轻的皇帝竟然知道这个?

要知道,一般的汉人官员,包括礼部、鸿胪寺那些专门负责与外藩打交道的官员,大多都只知道喇嘛教这个笼统的概念,根本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派系之分。

就连很多信奉喇嘛教的蒙古人,也只知道自己信的是哪一派,对其他派系了解不多。

这位皇帝......不简单啊。

陛下博学多识,贫僧佩服。王喇嘛恭敬地说,确实如此。喇嘛教内部有红、白、花、黄四个主要教派,各有传承,各有特色。

他详细解释道:红教,也就是宁玛派,意为,是最古老的一支,传承自莲花生大师。白教,是噶举派,意为口传派,注重上师口耳相传的密法。花教,是萨迦派,因其祖寺墙壁涂成花色而得名,曾在元朝时极为显赫。黄教,是格鲁派,意为善规派,由宗喀巴大师创立,虽然是最年轻的教派,但近百年来发展最为迅速,信众最多。

那么藏地,目前崇尚何色?崇祯问。

藏地的情况比较复杂。王喇嘛斟酌着措辞,就信众而言,黄教的信众最多,尤其是在前藏、后藏一带。黄教的活佛,有极高的威望,信众遍布藏区。

他顿了顿:但......藏巴汗作为汗王,更倾向于支持红教。所以藏地的政教关系比较微妙,黄教虽然信众多,但在政治上反而受到压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