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天理昭昭(1/2)
户部尚书府邸,朱门之内,气氛凝滞如铁。黄玉郎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先前那不可一世的傲慢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剥去所有伪装后的绝望与狼狈。那件撕裂的深蓝衣袍与装有“哑喉砂”的瓷瓶,如同两座大山,将他死死压住,无从辩驳。
宋慈屏退了左右闲杂人等,只留李生与几名贴身护卫在场。他目光如寒潭之水,冷冷地注视着瘫倒在地的黄玉郎,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寂静的空气中:
“黄玉郎,事已至此,你还想隐瞒到几时?童川诗中之‘云鹏’,是否便是你的表字或别号?你与他,究竟有何恩怨,竟要下此毒手?!”
黄玉郎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扭曲的怨恨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知道,一切都完了,证据确凿,再无侥幸之理。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取代了恐惧,他嘶声笑了起来,声音尖锐而刺耳:
“云鹏……哈哈哈……没错!‘玉郎’是家中长辈所赐,但我私下里,更喜‘云鹏’为号,取意‘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才配得上我的身份!可童川那贱民,那跛脚的废物!他……他不知从何处知晓了我这私号,竟敢……竟敢在诗中暗讽于我!”
他喘着粗气,脸上是因极度愤怒而涨红的青筋:“‘墨痕犹带旧时疼’?他那种卑贱出身,有什么资格谈‘疼’?‘且将心事付云鹏’?他配将心事付与我吗?!他那日竟还将那诗送到我面前,说是新作,请我‘品鉴’!他那眼神……他那看似卑微,实则藏着讥诮的眼神!他是在嘲笑我!嘲笑我即便家世显赫,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不过是他可以随意‘寄托’心事的对象!他玷污了我的名号!玷污了我的身份!”
宋慈与李生听着这荒谬绝伦的杀人理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直冲头顶。仅仅因为一个私号被人在诗中提及,因为自以为受到了寒门学子的“亵渎”和“嘲讽”,便心生杀机?这是何等的偏执、傲慢与对生命的极端漠视!
“就因为这等无端猜忌,你便要用如此狠毒的手段取他性命?”李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黄玉郎,声音颤抖,“你……你还是人吗?!”
“无端猜忌?”黄玉郎癫狂地反驳,“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怎会明白我的感受!我黄玉郎是何等人物?他童川是何等货色?龙不与蛇居,凤不与雀舞!他连提及我名号的资格都没有!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秽!我不过是……不过是清理门户,替这世间扫除一件垃圾罢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宋慈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与厌恶,厉声追问:“你是如何杀害他的?详细道来!”
到了这一步,黄玉郎也不再隐瞒,带着一种病态的“自豪”,将作案过程一一交代:
原来,那日晚间,他因童川的诗而怒火中烧,杀心已起。他知道童川有夜间独自在学堂抄书赚取银钱的习惯,便定下毒计。他提前准备好“哑喉砂”,此物是他从一海外商人处重金购得,一直视为奇货收藏。
子时初刻,他悄然溜出斋舍,来到学堂外。他并未从门进入,而是绕到北面那扇窗下。他知道那扇窗的插销有些老旧,用力从外向上抬推,便能错开卡槽,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这也解释了宋慈当时在窗下发现的湿痕,可能是夜间露水或他手上沾染)。他并未进去,而是利用一支细长的竹管,将少量“哑喉砂”粉末,从窗户缝隙吹入了学堂内。
“哑喉砂”质轻,易于飘散,且需吸入一定量才会生效。黄玉郎算准了童川的位置(他平日习惯的座位),确保粉末能飘向那里。童川正专注于抄书,猝不及防吸入粉末,顿时感到喉部剧烈不适,呼吸困难。他想呼救,但喉头急速水肿,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痛苦地挣扎倒地,手指无意中抓挠到了桌椅(留下了手背抓痕),甚至在最后时刻,可能扯到了黄玉郎因靠近窗户而不慎被窗棂勾住的衣袍下摆(留下了深蓝色纤维)。而黄玉郎,则在窗外冷冷地看着童川在痛苦中窒息而死,确认其死亡后,才将窗户小心关回原状,悄然离去。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踏入学堂一步,便完成了一次冷酷而隐蔽的谋杀。
“你……你这恶魔!”李生听得目眦欲裂,几乎要冲上前去。
宋慈一把拉住他,他的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黄玉郎的供述,与现场勘查、尸格检验、物证线索完全吻合,形成了一个无可辩驳的完整证据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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