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新火初燃(1/2)

夜色如墨,将宋府的书房浸染得一片沉寂。唯有桌案上一盏孤灯,顽强地对抗着无边的黑暗,在宋慈凝重的面庞上投下摇曳的光影。那个来自宫中的木匣静静躺在桌角,仿佛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释放出的将是无法预料的灾厄与风暴。

皇帝那句“自行处置”,如同一个沉重的枷锁,也像是一把双刃剑。将册子焚毁,意味着向这深不见底的黑暗妥协,辜负的不仅是徐震那条枉死的性命,更是他宋慈毕生所追求的“真相”二字。而留下它,则意味着他将主动踏入一个远比王庆杀人案更为凶险的漩涡,对手不再是单一的凶犯,而可能是一张盘根错节、渗透至深的关系网,其力量足以将他乃至整个宋家碾为齑粉。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空白的册子上。那些简练的代号,那些隐秘的路径,像是一张无声的控诉状,揭露着皇城肌体下流淌的脓疮。北迎阁,这个原本象征着迎接北归希望的殿阁,竟成了藏污纳垢、内外勾连的枢纽!这是何等的讽刺!

“格物致知,明刑弼教……”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先贤的教诲在他脑中回响。律法的尊严,在于其公正无私,在于其能照亮一切阴暗角落。若因畏惧强权而任由罪恶潜行,那这身官袍,这提刑司的印信,还有何意义?

他想起保和殿上,耶律成那嚣张而轻蔑的眼神。若大宋内部已是如此朽坏,贪腐横行,纲纪废弛,又如何能在外敌面前挺直脊梁?徐震记录的这个网络,输送出去的,恐怕不仅仅是物资那么简单。那些通过“东门”、“西苑”流出的东西,会不会包括军情、地图,乃至……更致命的物品?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责任感压在了他的肩头。这已不仅仅是一桩命案,更关乎国本!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然取代。他不能烧。非但不能烧,他还要将这册子中的秘密,一点一点,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此事绝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如昨夜查案那般大张旗鼓。对手在暗,他在明,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需要绝对的谨慎,需要可信的帮手,需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布下一张细密的网。

他首先想到的是吴江。此人身手不凡,忠诚可靠,且并非朝中任何派系,是眼下最值得信赖的人选。但仅凭吴江一人,远远不够。

他将册子小心收好,锁回暗格。然后,他铺开一张新的宣纸,却并未书写与案件直接相关的内容,而是开始默写《洗冤集录》中的篇章。这是他平静心神、整理思绪的方式,笔尖流淌的熟悉字句,能让他沸腾的热血稍稍冷却,以更冷静的头脑去谋划。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当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时,宋慈终于停下了笔。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锐利,只是在那深处,燃烧着一簇更为坚定、更为隐忍的火焰。

他吹熄了烛火,书房陷入一片黑暗。但他知道,黎明终将到来。

次日,宋慈如常前往提刑司衙门点卯,处理日常公务,神色平静,仿佛昨夜那个面临重大抉择的人并非他自己。他只是在下值时,看似随意地对吴江吩咐了一句:“吴江,近日多留意市井之间,特别是与宫中采买、物料相关的流言蜚语,若有异常,随时报我。”

吴江虽有些疑惑,但见宋慈神色肃然,心知必有深意,当即凛然应下:“属下明白!”

与此同时,宋慈开始以整理刑狱档案、核查旧案为由,频繁调阅一些看似与北迎阁案毫无关联的卷宗——包括近年来临安府关于走私、盗窃官物、以及涉及边境贸易纠纷的案例。他的行动谨慎而低调,如同春雨润物,无声无息。

数日后的一个傍晚,宋慈换上一身寻常的青衫,独自一人来到了御街附近一家颇为僻静的茶楼。他选了一个临窗的雅间,点了一壶龙井。不多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便服、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闪身而入。

此人名叫赵谷,是皇城司的一名低阶逻卒(侦察兵)。皇城司职责庞杂,除了护卫宫禁,也负责侦缉、探事。多年前,赵谷曾因一桩小案蒙冤,是宋慈查明真相,还其清白。赵谷性情耿直,知恩图报,此后虽与宋慈往来不多,但心中一直存着这份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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