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贼窝里也能挖出好钢(2/2)

屋檐下,一名盲童缓缓睁开无瞳的眼,手中铜铃轻轻一震,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轻鸣。

他嘴角微动,没出声,只是将铃绳悄悄系在通往主帐的丝线上。

风过林梢,铃音如息。

而赵云,仍在灯下翻阅《万象天工》中新解析的《燕山枪谱》残卷,笔锋流转,正将第七式“断流绞柱”的破绽补全。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三日深夜,风穿谷隙,如刀削薄雾。

寨中灯火渐熄,唯主帐一灯如豆,映着赵云执笔的手影在帷上摇曳。

他正以朱砂批注《燕山枪谱》第七式“断流绞柱”的变招轨迹——此式原为回马反刺,力道沉猛却转身滞涩,极易被敌趁虚而入。

而在“万象天工”中经三百余次推演重构,他已将其拆解为“三叠绞”,借腰脊螺旋之力分段发力,破防于转瞬之间。

就在此时,檐下铜铃轻震。

不是一声,而是两声短促连响,如蛛丝断裂的颤音——这是听风谷秘传的“夜巡九律”中,代表“潜行异动”的警讯。

赵云笔尖微顿,眸光未抬,只将竹简轻轻合上。

不消片刻,闻人芷悄至帐外,玉笛贴唇,声若游丝:“东柴房侧壁有松动,两人正撬藏兵洞的暗格,欲取兵器出逃。”

“是李五和陈七。”盲童阿黍坐在廊角,手中铃绳轻抖,“他们今晚换了三次呼吸节奏,踩碎了三片瓦。”

赵云起身,披甲不带刃,踱步而出。

黄忠已在寨心等候,手按剑柄,眉峰紧锁:“将军,此二人曾劫商杀人,若放其离去,恐泄机密;若斩之示众,又怕寒了新附之心。”

赵云望向紧闭的寨门,忽道:“开大门。”

众人一怔。

“摆案,设酒,燃松 torch 三盏于路口。”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钉入地,“要走的人,我不拦。但得先答我三问——你叫什么?为何从贼?走后去哪儿?”

命令传下,四野惊疑。

守卒迟疑着推开沉重的铁木寨门,冷风灌入,火光摇曳。

一张粗木案摆在岔道口,一碗浊酒置于案上,酒面映着半轮寒月。

不多时,两道黑影自林间窜出,正是李五与陈七,肩背包裹,腰悬短刀,神色仓皇。

可当他们看见那敞开的大门、孤案独酒,反倒僵在原地,不敢再进一步。

“走啊。”赵云站在十步之外,声音不高,却穿透夜寂,“酒都备好了。”

李五喉头滚动,死死盯着那碗酒,像是盯着一道生死界碑。

良久,陈七大喝一声,拔刀欲冲——却被李五猛然拽住。

“别……”他嗓音沙哑,双膝一软,轰然跪地,“我叫李五……老家在巨鹿郡平乡县……黄巾起时,一把火烧了全村,爹娘埋在猪圈底下,我背着妹妹逃出来,可她路上饿死了……我没地去,没活路,只能上山吃这碗黑饭!”

风止,铃息。

赵云缓步上前,亲手将酒递到他手中。

“那就留下。”他说,“把这里当家。明日进匠队,学烧石灰,每月领饷养命,不必再靠抢。”

李五颤抖着接过酒碗,泪水砸落碗中。

陈七望着他,又望向那盏孤灯下的身影,终于抛刀跪倒。

七日后,屯训营清点名册:收编八十六人,三十人入匠队采石制灰,四十人编为步伍雏形,每日由黄忠督训枪阵;刘老率众建成三座石灰窑,首批新型夯土砖已可承重;盲童们布设铜管听音网,连通地窖、粮仓、哨塔,昼夜无盲区。

赵云亲执铁凿,在谷口立碑一方,刻下八字:“弃恶之地,重生之始。”

临行前,他召赵山至主帐,取出一卷油布图纸——乃是山寨全境机关布置图,含暗道、伏弩、水闸、火药坑位,皆以几何测算精确标注。

“守好这里。”他目光沉静,“接应流民,安置难民。若有急讯,燃双烟为号,我必星夜来援。”

赵山双手接过,重若千钧。

翌日拂晓,赵云率亲卫离谷。

马蹄踏碎晨霜,墨色披风隐没于薄雾山径。

赵山伫立寨门,目送那抹银甲身影远去,忽然抽出佩刀,在旗杆基柱上狠狠划下三道深痕,一字一句低吼:

“护民一日,不负赵字!”

而此刻,百里之外的冀州安国县境,一条蜿蜒河道静静流淌,水面上浮着层层芦苇。

岸边高台耸立,铁链横江,几名持矛壮汉盘踞哨楼,目光森冷地扫视着下游来船。

台上,一人披猩红大氅,手持长枪斜指苍天,冷笑声响彻河面:

“过河者,交钱免死——谁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