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棋盘还没摆好,我就要落子?(2/2)

赵云站在营门高处,仰望星空。

而在人心浮动的一念之间。

明日,风暴将起。晨光未至,巨鹿城中已乱如沸水。

县令李孚披着半旧的深衣,徒步穿过冷清街巷,马车弃于城门之外——他不敢让百姓看见堂堂一令竟乘官驾赴逆党之营。

可步履越是沉重,心中翻涌的惊涛便越难平息。

昨夜三更,元氏张家老翁亲登府门,袖中藏信,只说一句:“若通缉令下,阖城罢市。”随后扬长而去。

紧接着王、陈、赵三家家主相继遣人密会,言语虽恭敬,眼神却如刀似刃:“我等田不过百亩,亦在‘清查名录’之列?”

他当然不知名录真假,但人心一旦动摇,便是燎原星火。

而那火种,分明来自营外那个年未及冠、却静如渊岳的少年赵云。

此刻,屯训营辕门大开,赵云亲自迎出三步,执礼甚恭。

李孚心头一震:此人不倨不傲,反而以待上宾之仪迎一七品小吏,其势愈显深不可测。

“县君为民奔波,实乃黎庶之福。”赵云引其入帐,奉茶不语,目光温和却不容闪避。

案上摊开着一份《垦田录》,记载着近月来各乡复耕明细,字迹工整,数据清晰得近乎冷酷。

李孚喉头滚动,终是开口:“赵公子……城中传言纷起,言韩州牧将借剿匪之名,抄没中小地产,此事……可有依据?”

赵云轻笑一声,起身踱至屏风后,取出一卷竹简递上:“此非依据,而是预警。耿武幕中有一书记官,乃听风谷旧识,昨夜传音入密,道‘名录已拟,五十亩即入册’。”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不愿见良民流离,故散风声以警众人。若说造谣……也罢,权作先手自保。”

李孚双手微颤接过竹简,一眼扫过名单格式、用印痕迹,竟是与州府公文毫无二致。

他猛地抬头,眼中惊疑渐转为骇然——这哪里是草莽流寇?

分明已渗入政枢脉络!

“你……竟能窥州府机要?”

“非我能,乃天道昭彰。”赵云语气平淡,仿佛只是述说农时,“百姓所惧者非乱法,而无告;所盼者非奇人,而公理。今我献策于朝,只为求一道试炼之机。若连陈述之权皆被扼杀,那这天下,还有何正统可言?”

话音落时,帐外忽有脚步轻响。

闻人芷悄然入内,不动声色将一片梧桐叶置于案角。

叶面刻有细纹,仅一眼,赵云眸光骤凝——邺城急讯:韩馥召部将辛评、郭图议事,军械库连夜启封,斥候频出西北。

他们要强行发兵了。

李孚尚在怔忡,赵云却已转身,从架上取下一卷帛书,郑重递来:“县君今日能冒嫌至此,足见心存百姓。此乃《水利图说》,详载引漳水南灌之策,可润田三千顷。若您肯联名上书,请修渠堰……将来云州立城,必留您一座牌坊,铭曰‘惠民之始’。”

李孚怔住。那“牌坊”二字,如重锤击心。

不是许以官爵,不是贿赂金银,而是将他的名字,刻进一方新生之地的历史里。

他握紧帛卷,指节发白,最终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背影虽佝偻,步伐却渐渐坚定。

帐内重归寂静。

良久,风动帘角,沮授缓步入内,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际线,低声道:“韩馥若强行发兵,便是公然违汉制,擅调五千以上需朝廷虎符;若退让,则士族离心,威信扫地。无论哪条路,都是困局。”

赵云立于营台最高处,腰间龙胆枪在晨风中微微震鸣。

他望向北方——邺城所在之地,那里盘踞着冀州权柄,也囚禁着一个腐朽时代的最后尊严。

“所以,”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似斩断千丝迷雾,“我不再等他出招了。”

星河将隐,东方微白。

“明日,我要亲自去趟邺城——不是求见,是拜会。”

墨色披风猎猎翻飞,宛若一面战旗,在河北沉寂的夜空中划开第一道裂痕。

而在营地东侧,一片荒土静静横卧,无人知晓它即将见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