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陶忆（2/2）

“这是1947年分治时的洪水走向。”李墨飞用激光笔圈定全息图上最深的裂痕。投影幕自动调取气象档案，1947年8月15日的降雨云图与陶罐裂纹完美重叠。阿米特的金丝眼镜突然结满水珠，英国水务公司的铜制专利牌在冷凝水冲刷下显形——1932年注册的“砷污染治理装置”专利号，正刻在陶罐底部的隐蔽处。

萨米拉起身吟唱时，法庭的钢梁结构发出低频嗡鸣。她的声带振动频率通过骨传导麦克风放大，与十九世纪安装的铜质管井标志牌产生共振。镶着维多利亚女王徽章的铜牌突然崩落，在证人席前摔成新月形残片，断口处渗出蓝灰色的砷化物黏液。

“听听先民的智慧！”侯赛因拾起最大的陶片，在投影仪光路中旋转。纳米级的釉面微孔在强光下投射出蜂窝状阴影，恰好笼罩住水务公司律师团。李墨飞调出电子显微镜图像，莫卧儿釉料中的氧化铁晶体正在吸附砷离子，形成黑曜石般的复合结构。

季风停歇后的黄昏，陶滤水站的混凝土外墙还带着雨水的反光。侯赛因用秃毛的獾毫笔蘸取釉料，在预制的应力裂缝中勾画。掺入纳米氧化铝的传统釉浆在毛细作用下渗入混凝土，硬化后形成比发丝细百倍的吸附网络。李墨飞用红外热像仪扫描墙面，发现裂缝处的热辐射比周围低三摄氏度——这是砷吸附反应吸热效应的明证。

“该换罐了。”纳伊姆在渔船上吆喝，船头悬挂的改良陶罐已结满盐霜。当起重机吊起两吨重的罐体时，附着在表面的藤壶群落突然张开，释放出改良后的嗜盐菌株。这些用传统泡菜工艺培养的微生物，正将浓盐水中的重金属转化成水产饲料的微量元素。

李墨飞蹲在泄洪渠旁，看着夕阳在陶滤墙的裂缝间流动。英国殖民时期的铸铁泄水闸倒影在河面，与新筑的混凝土裂缝交织成经纬网格。某个闸门齿轮的阴影恰好投射在砷吸附网上，老化的金属齿痕在纳米涂层上印出自我修复的蓝本。

萨米拉解下浸透汗水的头巾，靛蓝染制的菱格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她将布料覆盖在最近的监测探头，土着植物提炼的天然色素立即与砷离子结合，在传感器表面形成孔雀石绿的警戒色斑。对岸淡化厂的排污管突然自动转向，人工智能在千年染色技艺前选择了退让。

当第一颗星出现在恒河上空时，陶滤水站的应急照明自动亮起。侯赛因用釉料修补的裂缝在灯光下连成梵文经文，每个字母的转角都精确对应着地下水的砷浓度峰值。纳伊姆的渔船拖着浪花返航，船尾的陶罐在涡流中旋转，将最后的污染物纺成螺旋状的盐结晶链，沉入殖民时代遗留的管井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