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衍别离（2/2）

是林晚星。

不，不是她本人。而是一个高度拟真的全息投影。显然是通过“星蔓之庭”前哨站残存的通讯阵列，耗费巨大能量才实现的短暂、低清晰度实时投影。影像有些闪烁，边缘带着数据扰动的毛刺，但她的面容清晰可见。

她看起来比游戏中更清瘦了些，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依旧，甚至比以往更加深邃，仿佛承载了星空的重量。她穿着一身简便的、类似工程师的工作服，背景是闪烁着无数符文的“织梦炉”控制台。

两人隔着遥远的星海，通过这脆弱的投影对视。

没有痛哭流涕，没有依依惜别。现实也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时间与奢侈。

林晚星先开口，声音透过遥远的距离和信号干扰，有些失真，却异常平静：“芯片收到了？”

“嗯。”陆衍点头。

“补充推演有用？”

“有用。”

“那就好。”林晚星微微吸了口气，目光似乎想穿透投影，仔细看看他，“‘织梦炉’已经预热到临界点。‘盛宴’一成，转化就会开始。虫族的攻势会达到顶峰。你……把握好时机。”

她说的“时机”，既是陆衍他们潜入“母巢之心”的时机，也是“织梦炉”暴露、吸引火力的时机，更是现实防线承受最大压力的时机。这是一场精密的、残酷的同步。

“我知道。”陆衍的回答依旧简短。

沉默了一下，林晚星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只有彼此能懂的意味：“‘门’……别关死了。留着缝。”

她说的是陆衍留给铜栓的那句话里的“门”。那是他们之间一个极隐秘的约定，关于退路，关于万一。

陆衍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几乎不算是一个笑容：“尽量。”

投影的时间不多了，干扰波纹越来越强。林晚星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晃动。

“陆衍。”她最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活着回来。”

“我做的饭，”她的影像在剧烈的闪烁中，努力维持着口型，“还没人……能白吃。”

话音落下，投影彻底崩溃，化作一片纷乱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陆衍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合金墙壁反射着他冷硬的面容。几秒钟后，他转过身，不再有丝毫犹豫，推开了那扇通往未知与死亡的气密门。

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将基地内压抑的嗡鸣与灯光隔绝。

简报室里，已经聚集了另外七名男女。他们有的年轻，有的沧桑，但无一例外，眼神都像磨砺过的刀锋，身上散发着百战余生的血腥气与漠视生死的平静。他们是联军从各个特种部队、甚至是一些“灰色地带”招募来的最顶尖的死士，代号“锋刃”。

没有多余的废话，负责简报的军官直接调出了星图，开始最后的任务讲解。每个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了那个被标记为“母巢之心”的、被无数虫族单位拱卫的诡异星域。

四小时后，一艘没有任何标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如幽灵的小型潜航器，从基地深处隐秘的发射井悄然滑出，引擎启动到最低功率，如同融入深海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朝着“克尔白”防线外围，那片已然被虫族先遣部队搅动的、危机四伏的虚空驶去。

潜航器内，灯火幽暗。八名“锋刃”队员各自检查着装备，调试着与微型潜航器神经接驳的战术界面。气氛凝重如铁，却无人流露惧色。

陆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他的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极为古旧、边缘已有磨损的、非金非木的黑色戒指。那是很多年前，在某次绝境任务后，某个“爱管闲事”的炊事班老兵，硬塞给他的“护身符”，说是什么祖传的“灶王爷看着，饿不死”。

他从未信过这些，但这戒指却莫名其妙地跟了他很多年，很多次险死还生。

这一次……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舷窗外那越来越近的、被虫族紫黑色能量晕染的星空，将戒指紧紧攥入掌心。

“盛宴”的炊烟已起。

赴死的刀锋已出鞘。

而远方，破碎星环的寂静前哨站里，林晚星站在轰鸣渐起的“织梦炉”前，缓缓调整着最后一个能量导流符文。

她的目光，仿佛也能穿透无尽的虚空，望向那艘驶向虫海深处的、小小的黑色潜航器。

“一定要……”她无声地翕动嘴唇，将一枚闪烁着与“溯源者凭证”同源光芒的、缩小版的符文，轻轻按在了“织梦炉”的核心控制晶柱上。

“……活着回来吃。”

炉内，蕴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能量，开始发出低沉而恐怖的咆哮，等待着……那一道来自故乡星域的、“文明之味”的最终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