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迭代的智慧（2/2）

小满没有立刻回答，他隐隐感觉到了徐阶话中的深意。

“不可，万万不可！”徐阶自问自答，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朝堂不是你的西山工坊，天下更非一台可以随意拆装的机器。其内里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骤然推行过于剧烈、过于超前的变革，看似痛快，实则如同给一个久病虚弱的病人，下了一剂霸道无比的虎狼之药！非但不能治病，反而可能引发更大的混乱，甚至……催生出新的、更难以预料的‘严党’！”

他看着小满，语重心长：“改革，要像你说的那个……‘迭代’。一次，只改一点。瞄准当前最痛、最需解决之处，用最小的改动，换取最明显的成效。让朝野上下，让天下百姓，能实实在在地看到好处，感受到变化，却又不会因为变动过于剧烈而感到不适、乃至心生抗拒。”

徐阶用一个生动的比喻阐述他的“迭代”哲学：“这就好比修缮一栋住了几代人的老宅。你知道它通风不好，采光不佳，结构也有隐患。但你若一来就嚷嚷着要推倒重建，宅子里住惯了的人，定然骂声一片，百般阻挠。可你若先帮他们把漏雨的屋顶补好，再把那扇挡住阳光的旧窗换成明亮的琉璃窗，让他们立刻享受到干爽和明亮，他们还会反对你后续加固梁柱、打通隔断的计划吗？甚至还会盼着你来‘改’。”

“一次改一点，用户才不骂街。”徐阶总结道，用了一句近乎俚俗，却直白无比的话。“这‘用户’，便是朝堂百官，是天下黎民。让他们逐步适应，逐步受益，改革的阻力自然就小了，根基也就稳了。此乃‘官场代码重构’之精髓，非为妥协，实为智慧，为的是让好的‘代码’能够真正‘运行’下去，而不是因为兼容性问题而‘系统崩溃’。”

小满如同醍醐灌顶，心中豁然开朗！他之前确实有些过于理想化，急于将脑海中的现代体系移植过来，却忽略了现实的土壤和接受度。徐阶这番话，无疑是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让他明白了如何在保守与激进之间，找到那条最可行的渐进之路。

“阁老教诲，如雷贯耳！”小满由衷敬佩，“是下官过于心急了。日后推行任何新政，必当谨记‘迭代’二字，由点及面，由易到难，务求实效，稳扎稳打。”

徐阶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明白此节，老夫便放心了。老夫在位之日无多，这大明的未来，终究要看你们。记住，锐气不可失，但锋芒需藏。策略要明，但手段要柔。如同你改良那火铳，并非一蹴而就换成全新的，而是先统一零件，再优化射程，一步步来，方有今日之威。”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这一老一少身上。一位是即将功成身退、将毕生政治智慧倾囊相授的老臣，一位是肩负未来、正努力将异世知识与此世现实融合的继承者。

这一刻，没有激昂的誓言，没有功利的交接，只有一种关于治理之道的深刻理解与传承。徐阶的“退休”，并非简单的离去，而是将他那套历经风雨锤炼的、“迭代式”改革哲学，作为最宝贵的遗产，交付给了代表着新生力量的李小满。

小满知道，前路依然漫长，但他不再是那个仅凭一腔热血和超前知识横冲直撞的孤独行者。他继承了徐阶的智慧，也将背负起这位老臣对未来的期望。带着这份“迭代的智慧”，他将继续在这古老帝国的肌体上，谨慎而坚定地，写下属于新时代的“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