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棱堡负载测试（2/2）

就在第十五次猛烈撞击之后，负责在墙根近距离观察的一名年轻工匠突然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跑回来，声音都变了调：“大…大人！墙…墙皮里面…有…有细缝！在渗沙子！”

所有人脸色骤变！

小满一个箭步冲下高台，李振雄紧随其后。来到西北角楼下方，拨开被震松的浮土和剥落的墙皮，果然！在砖石垒砌的缝隙深处，一道极其细微、但蜿蜒如蛛网的裂纹，赫然在目！虽然尚未贯穿，但显然，内部的夯土或石料，在持续、集中的巨大冲击下，已经出现了结构性损伤！

这是一个“bug”！一个在图纸推演和常规视察中绝难发现的致命隐患！

李振雄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他不敢想象，若是蒙古人发现了这一点，集中精锐和攻城器械猛攻此处，后果会怎样？或许，只需要几次真正的巨木撞击，这面墙就可能崩塌，导致整个棱堡防御体系的崩溃！

“还好…还好发现得早…”他声音干涩，后怕不已。

小满蹲在那道裂缝前，用手指仔细感受着裂纹的走向和深度，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像是解决了一个难题般，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冷静。

“无妨。”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对惊魂未定的众人说道，“这不过是一次‘上线前的压力测试’，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便是。若等虏兵来帮我们做这测试，那才真是万事皆休。”

他立刻转向李振雄，语气果断，不容置疑：“李守备，即刻起，封锁西北角楼区域。调集所有熟练泥瓦匠、石匠，准备最高标号的三合土（石灰、黏土、细沙）和备用石料。连夜施工，从此裂缝处向内掘进三尺，以‘丁’字铁条为筋，重新夯筑加固！学堂的生徒全部过来，记录加固流程，测量数据！”

他的镇定和高效，迅速感染了所有人。恐慌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

是夜，镇虏堡西北角，灯火通明。工匠们挥汗如雨，撬开松动的砖石，清理出破损的夯土，将烧熔的“丁”字形铁条如同骨骼般嵌入墙内，再用反复捶打、湿度恰到好处的三合土层层夯实。小满亲自督工，格物学堂的生徒们拿着尺规，测量着挖掘深度、加固厚度，记录着每一种材料的配比和用量。

寒风刺骨，但施工的热浪却驱散了严寒。敲打声、号子声、材料的搬运声，交织成一曲紧张而有序的夜战乐章。

李振雄看着小满在火光映照下那张年轻却坚毅的侧脸，听着他偶尔用那些“阈值”、“压力测试”、“bug”之类让人半懂不懂的词语与工匠交流，心中百感交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年轻的工部主事，所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几样新式火器或一座古怪城堡，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苛刻的严谨，一种防患于未然的远见，一种将一切潜在风险扼杀在萌芽状态的负责。

天亮时分，加固工程顺利完成。新夯筑的墙体看起来与周围并无二致，但内部却多了铁骨的支撑，变得更加致密坚固。小满再次组织人手，用沙袋对加固区域进行了数次撞击测试，墙面纹丝不动，那道致命的裂纹，已被彻底封死在了更坚固的材料之中。

“好了，”小满看着初升的朝阳映照在修复如初的墙面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对身旁眼窝深陷却精神亢奋的李振雄说道，“现在，这座堡垒，才算真正‘上线’，可以安心等待俺答汗来‘访问’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更多的，却是经过严格检验后的强大自信。

李振雄重重抱拳，这一次，他心中再无丝毫疑虑，只有满满的敬佩与庆幸。

他们都不知道，数月之后，当俺答汗的大军真的兵临城下，在屡攻不克、损失惨重之后，其麾下最勇猛的巴图鲁，确实敏锐地察觉到了西北角楼区域似乎是相对薄弱之处，组织了最精锐的死士，扛着巨大的撞木，发起了决死冲击。

然而，任凭他们如何撞击，那片墙面始终岿然不动，如同磐石。蒙古人的绝望和守军的信心，在那一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这一切的伏笔，正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夜，由一场自己发起的、看似“荒唐”的沙袋撞击测试，和随后那场争分夺秒的连夜加固，所悄然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