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舆情暗战:仙师黑料与活字P图(1/2)

玄武湖畔的风波被小满以雷霆手段强行压下,但空气里的紧张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粘稠的、带着腥味的寂静。严党在奉天殿的惨败和皇帝毫不掩饰的怒火,迫使他们暂时蛰伏于阴影深处,如同受伤的毒蛇,舔舐伤口,酝酿着更阴毒的反击。正面强攻“摊丁入亩”和“户籍上云”已然撞上铁板,舆论场,这片历来鱼龙混杂、操控人心的泥潭,成了他们新的战场。

京师,东城,崇文门附近。天刚蒙蒙亮,薄雾尚未散尽,空气里还残留着前夜露水的湿气。几条纵横交错的胡同口,墙根下,甚至早起摊贩的挑担缝隙里,悄然多出了一些粗糙的黄麻纸片。纸片不大,质地低劣,上面的墨迹浓黑刺目,带着廉价墨汁特有的刺鼻气味。

一个赶早进城卖柴的樵夫,蹲在墙角啃着冰冷的窝头,无意中瞥见脚边的一张纸片。他不识字,但那粗陋却极具冲击力的图画却让他心头一跳:画中一个身着道袍、面目模糊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意味的人影,正左拥右抱着两名衣衫不整、媚态十足的女子,背景是杯盘狼藉的酒案。旁边歪歪扭扭印着几个斗大的字:“灵虚子夜夜笙歌,仙师原是酒色徒!”

樵夫的手一抖,窝头差点掉在地上。灵虚子?那不是户部那位据说会仙法的黄侍郎吗?他茫然地抬头四顾,发现墙根下、胡同口,类似这样的纸片竟有不少。早起路过的一些识字的行商、小吏,弯腰捡起,看了几眼,脸上顿时露出惊愕、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神情,迅速将纸片揣入袖中,脚步匆匆离去。

同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如同瘟疫般在京城各处蔓延。西城的茶馆酒肆,有人“无意”遗落;南城的书院学馆墙外,有人趁夜张贴;北城的市集人流中,有人“热心”散发。除了那张“夜宴图”,还有更多绘声绘色的“黑料”:

“灵虚子贪墨奇技银,府中珍宝堆积如山!”——配图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对着满箱金银珠宝垂涎三尺。

“仙师炼丹实为炼毒,意图谋害圣躬!”——配图是丹炉冒出的黑烟化作骷髅。

“黄小满勾结倭寇,户籍上云实为引狼入室!”——配图更离谱,道士与倭寇头子把臂言欢,背景是燃烧的大明海船。

这些传单画工粗鄙,文字更是错字连篇、语句不通,充斥着市井俚语和下流暗示,但其传播力却异常惊人。它们精准地抓住了百姓对“仙法”既敬畏又恐惧、对官员既依赖又怀疑的复杂心理,更迎合了某些人猎奇窥私的阴暗欲望。流言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猛烈地炸开、沸腾。

“听说了吗?那位黄仙师,啧啧,白天在衙门装模作样搞什么‘上云’,晚上就原形毕露啦!”

“可不是!画上那场面…啧啧,比秦淮河的画舫还香艳!什么仙师,分明是色中饿鬼!”

“贪墨?谋害皇上?这…这胆子也太大了吧?难怪搞那么多邪门歪道,原来包藏祸心!”

“我说呢,好好的干嘛把人都编上号,原来是想把咱们卖给倭寇!严阁老他们…唉,忠言逆耳啊!”

街头巷尾,交头接耳。人们或许不全信,但那些极具煽动性的画面和耸人听闻的标题,已经像种子一样撒进心田。小满的形象,从一个锐意革新的能臣,迅速滑向一个荒淫无度、贪婪阴险的妖道。严党操控的“水军”隐在人群之后,推波助澜,添油加醋。几个收了钱的说书人,更是将“灵虚子夜宴记”、“仙师贪墨录”编成了活色生香的段子,在勾栏瓦舍唾沫横飞地演绎,引来阵阵哄笑和惊叹。

***

户部衙署内,气氛压抑。小满的值房案头,已经堆起一叠皱巴巴、沾着泥污的各式传单。陈实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指着其中一张画得尤其不堪的“夜宴图”:“大人!这帮宵小,欺人太甚!污言秽语,构陷朝廷重臣!下官这就去抓几个散播谣言的混账,严刑拷打,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小满没有立刻回应。他拿起那张“夜宴图”,指尖捻了捻粗糙的纸页,又凑近闻了闻那刺鼻的墨味,眼神冰冷得像淬了火的铁。传单上的道士形象,虽然潦草,但道袍样式、发髻轮廓,确实刻意模仿了他常穿的便服样式。背景的酒杯食案细节,也透着一股子对官宦奢靡生活的拙劣想象。

“抓?”小满放下传单,嘴角扯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抓几个最底层的泼皮混混?他们知道什么?不过是拿钱办事的卒子。背后的人,巴不得我们大动干戈,闹得满城风雨,坐实了‘做贼心虚’的名头,更坐实了这些污蔑之词。”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泼脏水?”陈实急道,“如今街头巷议,对大人您的名声…”

“名声?”小满打断他,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街市,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冽,“在舆论场里,被动挨打,永远是输家。想堵住悠悠众口?不可能。但我们可以…让这水,变得更浑一点。”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陈实:“陈实,交给你两件事。第一,立刻去办,不拘多少银子,发动你手下所有可靠的人手,特别是那些常年混迹街头的眼线…还有,去找‘花子头’李三。”

“‘花子头’李三?”陈实一愣,那可是京师丐帮的头面人物,三教九流无所不通。

“对,就是他。”小满点头,“告诉他,我黄小满请他帮个忙。发动他手下所有的兄弟,不管老的少的,瘸的瞎的,从今天起,在京城所有角落,给我捡!只要是这种黄麻纸的传单,见一张,捡一张!按捡到的数量和质量付钱,绝不拖欠!捡得越多,赏钱越厚!但记住,只捡,不声张,更不许和散播的人起冲突。”

“捡传单?”陈实更糊涂了,“大人,捡这些污秽之物何用?”

“这叫‘舆情监控’。”小满解释道,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我要知道,这些黑料传单,都在哪里出现?什么时间出现?出现的频率如何?哪些地方最密集?哪些类型最受欢迎?捡回来的传单,就是证据,就是情报!我要看清这污水是从哪个源头,通过哪些路径,流到哪些人群里的!知己知彼,才能有的放矢。”

“舆情…监控?”陈实咀嚼着这个古怪又贴切的新词,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办!”

“第二件事,”小满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气,“拿着这些捡回来的传单,尤其是画了图的,立刻去文思院找鲁匠头!告诉他,我需要‘反向p图’!”

“‘屁…屁图?”陈实彻底懵了。

“p图!就是修改图画!”小满拿起那张“夜宴图”,指尖重重地点在画中那个道士的脸上,“把这个模糊不清、栽赃陷害的道士脸,给我改掉!换成…严世蕃的脸!要像!要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他!还有,把他怀里那两个女人,衣服给我画整齐了!背景的酒案上,给我加上严府的灯笼标记!落款署名,也给我改成…嗯,‘严府内书房承制’!总之,要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是严世蕃在自己府里寻欢作乐,结果不小心把自画像印出来了!”

陈实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直冲头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是用对方散播谣言的同一种方式!这招…太狠了!

“鲁匠头精通雕版,让他用最快的速度,仿照这些传单的纸质和画风,刻一套反向的版!记住,刻板时,严世蕃的面部特征要突出,尤其是他那着名的斜眼和矮胖身材!细节决定成败!”小满的指令清晰而冷酷,“刻好之后,用同样的黄麻纸,同样的劣质墨,给我印!印得越多越好!然后…”

小满眼中寒光一闪:“通过李三的丐帮兄弟,还有我们自己的眼线,把这些‘新鲜出炉’的‘严府秘闻’,给我原路塞回去!哪里捡的谣言多,就给我加倍塞到哪里去!要快!要密!要铺天盖地!”

“下官领命!”陈实精神大振,抱拳领命,脚步生风地冲了出去。

***

文思院深处,一间门窗紧闭、光线昏暗的秘室内,油灯散发出浓重的松烟味。鲁匠头戴着老花镜,布满皱纹的脸几乎贴在一块新刨光的梨木板上。他身边围着几个最信任、口风最紧的老匠人。案台上,摊着几张皱巴巴的“仙师黑料”传单,以及一张陈实送来的、画师精心绘制的“严世蕃夜宴图”草稿。

草稿上的严世蕃,穿着华丽的锦袍,斜倚在软榻上,标志性的微胖身材、那只着名的略显歪斜的眼睛,被画师刻画得惟妙惟肖,带着一种骄奢淫逸的油腻感。他怀中的女子衣着整齐,面带职业化的假笑。背景的酒案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清晰地画着一个带有“严”字徽记的灯笼。落款处,“严府内书房承制”几个字,模仿着严府常用笺纸的字体,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做作。

“乖乖…黄大人这手…真是绝了!”一个老匠人看着草稿,咂舌不已。

“刻!就按这个刻!”鲁匠头眼中精光闪烁,没有丝毫犹豫,“用最粗犷的刀法,模仿原版那种粗劣风格!尤其是严东楼这张脸,神韵一定要抓住!还有这灯笼标记,位置要刁钻,要像不小心印上去的!”

刻刀在木板上飞快地游走,木屑簌簌落下。老匠人们拿出了毕生功力,刻意摒弃了精雕细琢,追求一种市井俚俗的粗犷和“不经意”的真实感。严世蕃那特有的、带着阴鸷和骄横的面容,在木板上逐渐清晰、放大。

仅仅一夜功夫,几套带着新鲜木屑气味的“反向p图”雕版就完成了。劣质的黄麻纸被铺上,墨辊滚过。一张张画着“严世蕃夜宴图”、“严世蕃贪墨图”、“严世蕃通倭图”的传单,带着同样刺鼻的墨味,从简陋的印刷架上吐出来,迅速堆积如山。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张覆盖全城的无形大网开始反向收紧。那些白天在街头巷尾、在茶馆酒肆、在书院墙角,如同工蚁般辛勤“捡拾”谣言的乞丐们,在夜色掩护下,又化身成了新的“传播者”。他们将一叠叠崭新的“严府秘闻”,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回他们白天捡拾传单的同一个墙缝、同一个挑担角落、同一个茶馆桌底,甚至数量更多、密度更大!

崇文门胡同口,卖早点的摊主第二天一早,赫然发现自己摊车底下塞了厚厚一叠纸,抽出来一看:“严世蕃夜宴图”?画上那个左拥右抱的胖子,那歪斜的眼睛,不是严阁老家的公子爷是谁?背景那灯笼…“严府内书房承制”?摊主手一哆嗦,差点把一笼包子打翻在地,赶紧把纸片死死揣进怀里,心脏怦怦直跳。

西城茶馆,一个茶客刚想跟邻座分享昨天听来的“灵虚子黑料”,手往桌下一摸,却摸出一张“严世蕃通倭图”,画得活灵活现,落款刺眼。他脸色一变,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偷偷把新传单塞进袖中,眼神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

国子监外墙,几个早到的监生,对着墙上新出现的、画着严世蕃对着一箱珠宝流口水的“严世蕃贪墨图”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旁边还覆盖着一张昨天贴的“灵虚子炼丹图”,两相对比,一种荒诞而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

流言的风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微妙的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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