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暗河求生（1/2）

水，无边的水，冰冷刺骨的水。

萧衍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耳边只有水流沉闷的轰隆声。寒潭之水比想象中更冷，那寒意如无数细针穿透皮肉，直刺骨髓。若非胸口玉佩散发出的微弱幽蓝光芒形成一层薄薄暖意包裹着他，恐怕在入水的瞬间，他就会被冻僵，然后沉入这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紧闭口鼻，凭着本能拼命划水，试图稳住身形。暗流比他预想的更湍急，仿佛无数只无形的手拖拽着他，将他卷向未知的深处。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玉佩的光芒照亮周围尺许，映出水中飞速掠过的嶙峋岩壁。

“不能昏过去……绝不能……” 萧衍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他想起老者的话——暗河岔道极多。必须保持清醒，才有可能在错综复杂的河道中找到生路。

他勉强睁开眼，努力辨认方向。水流带着他飞速前进，时而撞上突出的岩石，护体真气自动激发，但仍震得他气血翻腾。有几次，通道狭窄得几乎要将他卡住，全靠水流冲击硬挤过去，衣衫被刮得破烂，皮肤留下道道血痕。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寒冷中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刻钟，也可能是一个时辰。萧衍感到体温在不断流失，手脚开始麻木。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油纸包——幸好老者考虑周全，用防水的油纸包裹。他艰难地取出一颗丹药塞入口中。丹药入喉即化，一股暖流从小腹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寒意，精神也为之一振。

借着药力，他努力观察四周。地下河的水道似乎并非天然形成，岩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虽然已被水流侵蚀得模糊，但仍能看出规整的走向。这难道是守望者先民开凿的通道？还是北境先王留下的秘密通路？念头一闪而过，他无暇深究。

突然，前方水声变得异常响亮，水流速度也骤然加快！

“不好！是瀑布？还是断崖？” 萧衍心头一紧。在完全黑暗的地下河中遇到落差，生死难料。他拼命想抓住什么，但光滑的岩壁无处着手。

下一刻，失重感传来！

身体被水流裹挟着抛了出去，凌空坠落！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萧衍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如果这口气是此生最后一口气的话——便重重砸入下方的水潭。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他像一块石头般沉入水底，又凭着求生本能拼命蹬水向上浮。不知过了多久，“哗啦”一声，他的头终于冲出水面，贪婪地大口呼吸。

这里似乎是一个较大的地下洞窟，水流在这里汇聚成潭，又向几个方向分流。空气依旧寒冷潮湿，但比水中好了太多。萧衍挣扎着游向最近的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去，瘫倒在冰冷的石面上，剧烈咳嗽，吐出呛入的河水。

胸前的玉佩依旧散发着稳定的幽蓝光芒，照亮了这方小小的空间。萧衍喘息良久，才勉强撑起身体，打量四周。

洞窟很大，顶部垂着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有些还滴着水。地下河在这里分成三条岔道，分别流向不同的黑暗深处。水潭边有些许干燥的碎石地，上面似乎……有足迹？

萧衍瞳孔一缩，强撑着站起来，踉跄走过去。没错，是足迹，虽然模糊，但确实是人类的脚印，而且不止一人！脚印很新，似乎是不久前留下的。这里还有别人？是北境王派来追杀他的人？还是……其他误入此地的探险者？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脚印大小不一，至少有三人，朝其中一条岔道去了。等等，脚印旁似乎还有拖拽的痕迹，像是有人受伤或被制服拖行。萧衍的心沉了下去。不管是敌是友，在这绝地相遇，恐怕都不是好事。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状况。衣物湿透，紧贴在身上，寒冷依旧。身上多处擦伤，好在都是皮外伤。内力消耗严重，但丹药的暖流还在持续，恢复了些许。最重要的是，玉佩完好，油纸包里的干粮和剩余丹药也因包裹严实而没有浸水。

必须做个决定了。三条岔道，选哪条？跟着脚印走，可能遭遇未知的他人，是凶是吉难料。自己选一条，则完全凭运气。

萧衍握紧胸前的玉佩，闭上眼睛，尝试静心感受。说来奇怪，当心神沉入玉佩时，那幽蓝的光芒似乎有了微妙的波动，对其中一条岔道方向，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牵引感。这感觉玄而又玄，如同直觉，却又真实不虚。

是玉佩在指引？还是自己重伤后的幻觉？

他睁开眼，看向那条岔道——正是足迹消失的方向。巧合？还是天命？

没有时间犹豫了。继续泡在湿衣中，体温流失只会更快。他必须行动。萧衍站起身，从破烂的衣衫上撕下几条布，将油纸包重新捆紧绑在身上，又捡了一根被水流冲来、还算结实的浮木当作拐杖兼探路棍。

他决定跟着足迹走。与其在完全未知的黑暗中乱闯，不如沿着前人走过的路。至少，脚印证明那条路有人走过，是“可行”的。至于遇到的是什么人……见机行事吧。

踏入岔道，水流变浅，只到膝盖。河道依旧黑暗，但空气似乎流通了一些，不再那么窒闷。萧衍一手拄棍，一手扶着湿滑的岩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胸前的玉佩光芒成了唯一的光源，将他摇晃的影子投在怪石嶙峋的洞壁上，形如鬼魅。

他走得很慢，既要警惕脚下，又要提防前方可能的危险，还要抵抗无孔不入的寒冷和疲惫。记忆的碎片不时闪现：父王赐剑时的殷切目光，庆功宴上叔父萧烈伪善的笑脸，戈壁滩上亲卫们相继倒下的身影，养父母葬身火海时那冲天的火光……仇恨如同冰冷的火焰，在他心中静静燃烧，支撑着他麻木的双腿继续向前。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前方传来了隐约的声音。

不是水声，是……人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轻响？

萧衍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声音很微弱，但在这寂静的地下世界格外清晰。是争吵声，而且是压抑着音量的激烈争吵。

“……必须找到！王上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个粗嘎的声音说道，带着焦躁。

“胡校尉，这鬼地方岔道多得跟迷宫一样，那小子说不定早就淹死在哪条水沟里了，或者被暗流卷到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去了。咱们已经折了两个兄弟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反驳，透着恐惧和不满。

“闭嘴！你想违抗军令吗？找不到萧衍，我们回去也是个死！铁狼卫从不完不成任务！” 粗嘎声音厉声道。

铁狼卫！果然是北境王萧烈派来的追兵！他们竟然也找到了地下暗河的入口，而且还派人追了进来！听声音，似乎人不多，而且遇到了麻烦，折损了人手。

萧衍的心跳骤然加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杀意。真是冤家路窄。他缓缓伏低身体，借助一块凸起的岩石隐蔽，悄悄向前摸去。

拐过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比之前更大的洞窟，中央甚至有一小片干燥的沙地。沙地上燃着一小堆微弱的篝火——他们竟然在这种地方生火？看来是打算长时间搜索。火光映出五个人影，都穿着北境军中的软皮甲，但外罩遮雨的蓑衣已经破烂不堪，人人面带疲惫和惊惶。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正对着一个缩着脖子的年轻士兵发火，应该就是“胡校尉”。旁边还坐着三人，一人腿上裹着渗血的布条，脸色苍白；一人正紧张地望向来路方向；还有一个背对着萧衍的方向，似乎在摆弄一把弩弓。

“校尉，咱们的火折子快用完了，干粮也湿了大半。这地下河岔道太多，我看……不如先退回入口，多叫些人手再来？” 受伤的那人虚弱地建议。

“退？现在退回去，王上问起来怎么说？‘我们在地下河迷了路，所以回来了’？” 胡校尉冷笑，“别忘了，跟我们一同下来的另一队人已经失去音讯了！王上要的是结果！那小子身上有王上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东西？萧衍心头一动。是这玉佩？还是天机阁里可能存在的其他秘密？萧烈果然不仅仅是想杀他灭口。

“可是校尉，这地方邪门得很！” 把守来路方向的士兵突然颤声开口，指着黑暗中的一条岔道，“刚才……刚才我好像看到那边有蓝光闪了一下，就一下，然后没了……会不会是……是那小子？”

几人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抓起武器。胡校尉眯起眼，看向士兵指的方向，正是萧衍刚才经过的河道。他沉吟片刻，对摆弄弩弓的人说：“陈五，你去那边看看，小心点。其他人戒备！”

那叫陈五的士兵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端起弩弓，小心翼翼地向黑暗中走去。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萧衍藏身之处！

萧衍悄悄向后挪了挪，将身体完全隐于岩石之后，连呼吸都放到最缓。手中紧握那根浮木，眼神冰冷。解决一个，再趁其不备……他在心中飞快计算。对方还有四人，一人受伤，但都有兵器，且是训练有素的铁狼卫。自己状态不佳，硬拼绝非上策。

陈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恐惧。就在他即将拐过岩石的瞬间，萧衍动了！

他没有从岩石后扑出，而是将手中的浮木猛地向旁边一条黑暗的岔道扔去！

“啪嗒！” 浮木落在浅水中，在寂静的洞窟中发出清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