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机器监工(2/2)

健康监测:检测到持续性心率异常升高 (平均>120bpm),超出安全阈值。判定:偷懒怠工\/健康管理不善。

积分结算: 基础积分 -30%,健康违规扣分 -10。

当日总积分:-5.2

(累积积分余额:12.3)照片下方,配着老者一句绝望的留言,很快被淹没在信息洪流中:“干了一整天,把那些要命的东西搬上车,心都快跳出来了…结果?倒欠了系统5.2分!明天拿什么买面包?这该死的环子(指手环)!”

陈思邈盯着那张照片上老杰克麻木而愤怒的脸,还有终端屏幕上那刺眼的“-5.2”。柏林咖啡馆里那片被误判为“健身热情”的咖啡渍,与眼前这张被判定为“偷懒怠工”的心率异常图表,在他脑中重叠、放大,变成一幅由算法书写的、冰冷残酷的讽刺画。

在算法的逻辑里,在核废料堆里搏命,心率狂飙不是生存的挣扎,而是效率低下的证明,是应当被惩罚的过错!

“放射性物质…是怎么扩散到公共管网的?”陈思邈强迫自己回到最紧迫的问题。“问题就在这里!”王工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那些工人…他们穿着简陋的防护服,在重度污染区工作。离开时,尽管有所谓的‘净化程序’,但根本不可能彻底清除沾染的放射性尘埃。他们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返回东端港区的家…拥挤的地铁车厢,破旧的公寓走廊…他们身上的尘埃,会抖落在座位上,飘散在空气中,被带回家…”

屏幕上,地下水网模型的红色光点被高亮标出,一条清晰的污染路径被勾勒出来:从泰坦遗址的挖掘坑——工人简易净化区(效果存疑)——公共道路及交通工具——东端港区密集的居住区——生活污水排放口——汇入泰晤士河支流的下水道网络——传感器检测到异常峰值。

“最可怕的是,”王工的声音几乎在颤抖,“我们的传感器在格林尼治滩通往东端港区的几条主要公交线路的站点附近,以及东端港区几个大型廉租公寓楼的下水道入口处,都检测到了异常升高的放射性气溶胶和沉降物!陈总,这不是点源污染,这是…‘移动的、活体的污染源’!是那些为了挣低保积分、被迫去挖核废料的工人,把死亡带回了家,带给了他们的邻居,带给了整个社区!”

陈思邈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他仿佛看到老杰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他那狭小破旧的公寓,脱下沾满尘埃的外套,或许还抱了抱他的孙子。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放射性尘埃,就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孩子的玩具上,融入了晚餐的面包里…“维塔斯”手环忠实地记录着他“偷懒怠工”的心跳,却对他身上、他带回家的致命尘埃视而不见。算法能精准地扣除他的积分,却算不出这积分背后沾染的、足以毁灭一个社区的核辐射!

“通知所有监测站,加密等级提到最高,持续追踪污染扩散路径,尤其是向泰晤士河主河道蔓延的趋势。建立预测模型。”陈思邈的声音异常冷硬,“另外,动用所有非官方渠道,警告我们在伦敦的侨民和工作人员,绝对不要接近东端港区,尤其是格林尼治滩周边水源!所有饮用水必须严格检测!”

“明白!”王工的声音也凝重无比。通讯结束。主控大厅巨大的屏幕上,那条代表致命污染扩散的深红色路径,恍如一条狰狞的血管,在伦敦地下无声地蔓延、搏动。

它的一端连着冰冷的算法和强制任务,另一端连着破败的家园和无辜的生命。而“维塔斯”手环的幽蓝指示灯,在每一个被迫成为“机器监工”和“移动污染源”的工人手腕上,依旧规律地闪烁着,记录着被误判的心跳,也记录着这由“效率”和“算法”亲手播撒的、沉默的死亡种子。

陈思邈转过身,看向基地窗外模拟出的、虚假的蓝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了上来。那不是对辐射的恐惧,而是对那个将血肉之躯当作机器齿轮、将生存挣扎当作效率瑕疵、将致命污染当作“资源回收”的冰冷逻辑,一种源自生理本能的、最深切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