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腐烂的伊甸园（2/2）

“是它们！”林薇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冰凉，“基因编辑蚯蚓……发生了未知突变！”她猛地抬头，对着所有人大吼：“快！检查所有地下管线！特别是通往冷藏库的线路！快！”

但是，太迟了。生态农场的水培系统断电超过四十八小时，在开普勒-22b异常的温度和湿度环境下，足以引发一场灾难。当备用电源线路被紧急修复并重新接通时，灯光亮起，照亮的却是一幅令人心碎的景象。原本生机勃勃的水培管道，此刻变成了一条条浑浊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死亡之河”。

翠绿的菜苗全部腐烂发黑，软塌塌地漂浮在变成黄绿色的粘稠液体中。白色的霉菌像一层厚厚的、令人作呕的绒毯，覆盖了所有的营养槽壁和管道内壁。恶臭弥漫在整个农场区域，那是植物组织腐败、霉菌疯狂滋生混合在一起的死亡气息。

“完了……全完了……”一个年轻的农艺师看着自己精心照料、视为希望的菜苗变成这副模样，双腿一软，瘫坐在散发着恶臭的地面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连锁反应接踵而至。

“林工！林工！不好了！”冷藏库的管理员连滚爬爬地冲进农场，脸上写满了绝望，“冷藏库……冷藏库断电时间太长，温度失控了！里面的东西……全完了！”

林薇的心沉到了谷底。冷藏库里存放着舰队携带的最后一批珍贵的天然食材种子、备用营养膏原料，以及……最重要的，是冷冻保存的、用于紧急情况的部分肉类储备！她几乎是跑着冲向基地边缘的大型冷藏库。厚重的库门刚一打开，一股比农场腐烂味更加浓烈、更加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腐肉的腥臊、脂肪氧化的哈喇味、还有蛋白质彻底腐败后产生的恶臭——形成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她的面罩上！即使有过滤系统，那股味道也顽强地钻了进来，刺激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库内，应急灯昏暗的光芒下，原本码放整齐的冷冻肉箱，此刻箱体表面凝结着浑浊的水珠，箱盖缝隙间渗出暗红色、黄褐色的污浊液体，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一小滩令人作呕的秽物。一些箱盖甚至被内部腐败产生的气体顶开，露出里面已经变成灰绿色、膨胀变形、爬满白色蛆虫（来自地球的蝇卵在温暖环境下复苏）的肉块！整个冷藏库，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地狱气息的腐肉坟场！

基地的粮食供应，彻底告急。在基地中心相对干净一点的公共生活区，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为了安抚恐慌的情绪，也为了消耗掉最后一点即将变质的新鲜食材（来自舰艇上少量无土栽培的幸存品），后勤组组织了一次“团结汤会”。几口大锅里翻滚着浑浊的汤水，里面漂浮着一些切得细碎的、颜色暗淡的脱水蔬菜和珍贵的、切成小丁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新鲜番茄。那一点点红色，在灰暗的汤水中显得格外刺眼，也成了绝望中唯一一点可怜的慰藉。

一个瘦小的男孩，大概五六岁，捧着一个小小的合金碗，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点汤，里面幸运地漂着两小块珍贵的番茄丁。他迫不及待地坐到角落里，用勺子舀起一块番茄，珍惜地吹了吹，然后满足地塞进嘴里。

“唔……”咀嚼了几下，男孩的小脸突然皱成一团，露出了极其怪异和痛苦的表情。他猛地张开嘴，将嘴里的东西吐在了手心。灯光下，他小小的掌心里，除了那块被咬碎的番茄，赫然还有半条不断扭动的东西！那东西只有小指粗细，通体覆盖着暗沉的、类似金属锈迹的甲壳，一端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微型粉碎钳般的黑色颚！它身体断裂处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和林薇在电缆破损处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墨绿色粘液！这半条变异蚯蚓，显然是在处理番茄时，没有被彻底清洗干净，混进了汤里！

“哇——！！！”

短暂的死寂后，男孩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充满恐惧和恶心的嚎啕大哭。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手，将那半条还在扭动的恐怖虫子和沾着粘液的番茄一起甩飞出去，然后拼命地用手背擦着自己的嘴巴，仿佛要擦掉什么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哭声在死寂的生活区里回荡。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着那个崩溃大哭的孩子，又看向地上那半条还在微微扭动、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变异蚯蚓，最后目光投向自己碗里那浑浊的汤水。一股难以言喻的、比冷藏库腐肉味更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恶心感，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林薇站在生活区入口，看着眼前这一幕，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腐烂蔬菜味、冷藏库飘来的腐肉味、还有孩子恐惧的哭声……她为加速希望而播下的种子，最终结出了名为“腐烂”的恶果。这片被寄予厚望的“伊甸园”，在基因突变的虫颚下，在断电的黑暗中，迅速腐烂、发臭，连同着人类最后一点可怜的慰藉，一起被啃噬殆尽。她扶着冰冷的舱壁，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几乎要呕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