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绝崖边,生机渺(2/2)

突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石壁上一个凸起的东西!

沈璃的动作猛地顿住。她屏住呼吸,指尖仔细地感受着那个凸起。不是天然的岩石疙瘩,触感坚硬、光滑、带着金属的冰凉,似乎是一个……嵌入石壁的金属环?她试探着用手指勾了勾,金属环纹丝不动,似乎只是固定在那里的一个把手或者装饰。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个金属环,继续沿着石壁向前摸索。黑暗如同厚重的帷幕,将一切感官都压缩到了极限。只有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和脚下踩碎浮尘的细微声响,证明着她还在移动。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是十几步,也许更长。沈璃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伤口被牵拉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就在她几乎要再次跌倒时,她的右手在石壁上摸了个空!

不是石壁的尽头,而是……一个凹陷?

她精神一振,强撑着凑近些,右手仔细地在那个凹陷的区域摸索。凹陷不大,约莫一尺见方,边缘切割得异常规整。而在凹陷的中心,她的指尖触碰到了冰冷坚硬的刻痕!

那刻痕很深,线条繁复而古拙。沈璃的心猛地一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屏住呼吸,指尖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沿着那些深深浅浅的沟壑,无比专注地描摹、感受着。

线条先是勾勒出弯曲的颈项,然后是锐利如钩的喙,接着是展开的、带着强烈攻击姿态的羽翼……羽毛的纹路极其细密,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感。在图案的下方,似乎还刻着几个更为古奥、难以辨识的文字符号。

当指尖最后描摹过那只鸟如同燃烧火焰般的尾翎时,沈璃的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这图案……这触感……她太熟悉了!

尽管从未亲眼见过完整的石刻,但那三页被她用命藏着、早已翻看得滚瓜烂熟的《鸩羽毒经》残页!在那些记录着致命毒方和诡异配药的古老文字边缘,就经常出现这种作为标记和象征的简略鸟形刻纹!那弯曲的颈项,那锐利的喙,那充满戾气的姿态……与此刻指尖下感受到的石刻图案,如出一辙!

这不是巧合!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沈璃的脊椎猛地窜上头顶,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连伤口的剧痛都似乎被暂时压了下去。这条隐藏在皇家围场深处、被厚重石门封闭的古老密道,竟然与那本记载着世间至毒之物的《鸩羽毒经》有关?!

她之前只当那三页残纸是复仇的利器,是绝望中抓住的一根毒刺。从未想过,它的背后,竟可能牵连着如此隐秘而古老的渊源!这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是毒经编纂者的藏身之所?还是某个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以毒术立身的古老宗派遗存?

震惊过后,一种更强烈的警惕感瞬间攫住了她。若此地真与毒经同源,那绝不可能毫无防备!《鸩羽毒经》上记载的那些诡谲手段,足以让任何闯入者死得无声无息,痛苦万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心中那不详的预感——

“轰…隆……”

一阵沉闷而悠长的声响,如同沉睡巨兽的叹息,陡然从密道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传来!紧接着,脚下坚实的地面开始微微震颤,细小的碎石和灰尘从头顶簌簌落下。

这绝不是外面追兵破门的声音!声响的源头,来自密道更深处!

沈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伤口被牵扯得一阵剧痛。她猛地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除了褴褛的衣衫和凝固的血块,空空如也。那点赖以保命的毒粉,早已在溪谷边的搏杀中消耗殆尽。

黑暗深处,那沉闷的轰鸣声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巨大金属齿轮在强行扭转摩擦的“嘎吱…嘎吱…”声!

危险!

沈璃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一股源自本能的、比面对猛虎和追兵时更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这绝非人力所能为的声响!这是……机关!

念头刚起,异变陡生!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清脆而急促的机括弹动声,如同死神的叩门,骤然在死寂的密道中炸响!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她前后左右、甚至头顶的石壁中同时传来!

沈璃浑身的寒毛瞬间倒竖!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

“咻咻咻——!”

尖锐至极的破空声撕裂了黑暗!无数道细小的、带着冰冷死亡气息的黑影,如同被激怒的毒蜂群,从四面八方的石壁缝隙中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道道模糊的残影!

弩箭!而且是极其歹毒、近距离发射的强弩箭雨!

沈璃在听到机括声的刹那,身体已经凭借无数次在死亡边缘挣扎出来的本能做出了反应!她几乎是贴着石壁,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猛地向前一扑!

“咄咄咄咄——!”

一连串密集如雨点敲击般的沉闷声响,在她刚才立足的地方骤然响起!那是精铁箭簇狠狠钉入坚硬岩石的声音!几支角度刁钻的弩箭几乎是擦着她的后背和耳廓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皮肤生疼!一支弩箭更是“嗤啦”一声,直接撕裂了她后背本就破烂的衣衫,在她背上犁开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剧痛让她闷哼一声,但扑倒的动作丝毫不敢停顿。她狼狈地翻滚着,身体重重撞在另一侧的石壁上,震得伤口几乎崩裂。

第一波箭雨刚刚停歇,甚至不给闯入者丝毫喘息之机——

“嗡——!”

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嗡鸣声,如同无数毒虫在振翅,猛地从密道前方更深邃的黑暗中涌来!紧接着,一片灰白色的烟雾,带着刺鼻的硫磺混合着某种甜腻腥气的怪异味道,如同涨潮的海水般,无声无息地贴着地面,迅速弥漫开来!

烟雾所过之处,地面上厚厚的积尘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拂动,露出下面颜色更深、质地异常光滑的石板。更让沈璃头皮发麻的是,那烟雾笼罩的区域,空气似乎都发生了诡异的扭曲!

毒瘴!

沈璃瞳孔骤缩!《鸩羽毒经》上那些描述毒雾蚀骨融肌、致幻夺命的可怕记载瞬间闪过脑海!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急退,同时毫不犹豫地撕下仅剩的、相对干净的半幅里衣下摆,手忙脚乱地捂住自己的口鼻!

灰白色的毒瘴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翻滚着、蔓延着,速度极快!冰冷的雾气边缘已经触及到了她破烂的裤脚。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灼烧感和奇痒的怪异感觉,瞬间从被触及的皮肤上传来!

沈璃惊骇地低头,借着不知从何处透来的、极其微弱的一丝幽光(或许是某种能发光的苔藓?),她看到自己裤脚接触到毒瘴的地方,那粗糙的布料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发脆!而裸露的脚踝皮肤上,更是瞬间冒起了细密的、如同被沸水烫过般的红色水泡!

钻心的刺痛和奇痒让她几乎要抓狂!

不能退!后面是死路!而且毒瘴弥漫的速度太快,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璃的目光猛地扫过自己刚刚倚靠过的石壁——那只刻着鸩鸟图腾的凹陷石刻!电光石火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鸩羽毒经》残页!那三页被她视为复仇希望、此刻正藏在她背鞭伤下的残页!上面除了毒方,还有一些极其隐晦、语焉不详的符号和短语,像是某种…指引?或者…钥匙?

“以鸩羽之血,启黄泉之门……” 一句如同梦呓般、曾被她反复揣摩却不得其解的古老箴言,骤然在脑海中炸响!

鸩羽之血!血!

沈璃眼中瞬间爆发出不顾一切的疯狂光芒!她猛地将捂住口鼻的布条扯下,不顾那刺鼻的毒瘴正汹涌扑来。她伸出右手,毫不犹豫地狠狠按在自己左肩下方那被布条草草包扎、仍在不断渗血的可怕贯穿伤口上!

“呃——!”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咬紧牙关,五指猛地用力一抠!刚刚勉强止住一些的伤口瞬间被撕裂,温热的鲜血如同泉涌般瞬间浸透了包扎的布条,顺着她的指缝汹涌而出!

沈璃踉跄着,用尽最后的气力,将那只沾满自己温热鲜血、兀自滴落着血珠的右手,带着一股决绝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印刻上去的力量,狠狠地、精准地按在了石壁凹陷中心——那只展翅欲噬的鸩鸟石刻之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石刻!

殷红的液体顺着古拙的刻痕迅速流淌、蔓延,填满了鸩鸟的每一片羽毛,染红了它锐利的喙和爪。血液在幽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妖艳的暗红色泽,仿佛那石刻的鸩鸟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正贪婪地啜饮着献祭者的生命!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咔哒…咔哒…咔咔咔……”

一阵远比之前任何机括声都要清晰、都要复杂的金属咬合与齿轮转动声,骤然从沈璃手掌按下的石刻深处传来!声音沉闷而巨大,仿佛沉睡的古老心脏被强行唤醒!

那面刻着鸩鸟图腾的石壁,竟在沈璃染血的手掌下,微微震动起来!石刻中心的鸩鸟图案,在鲜血的浸润下,似乎流转过一层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光芒!

前方原本汹涌弥漫、如同死亡潮水般涌来的灰白色毒瘴,在距离沈璃染血的手掌不足三尺的地方,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竟猛地停滞下来!翻滚的雾气边缘剧烈地波动着,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在与某种力量激烈对抗,却再难向前推进分毫!

同时,密道深处那令人心悸的弩箭机括声和毒瘴的嗡鸣,也诡异地、如同被掐住喉咙般,戛然而止!

死寂,再次降临。

只有沈璃剧烈而痛苦的喘息声,在这片被鲜血暂时“驯服”的诡异空间里回荡。她身体的力量仿佛随着那按在石刻上的鲜血一同流逝殆尽,整个人如同虚脱般,顺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倒在地。

成功了?这以血为祭的疯狂赌注,竟然真的暂时遏制了这夺命的连环杀局?

沈璃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遍布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肩下方那个被强行拔掉长矛的贯穿伤,此刻更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鲜血透过被染红的布条,依旧在缓慢而顽固地向外渗出,在冰冷的地面上积成一滩粘稠的暗色。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眼前阵阵发黑。她用力咬住下唇,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来维持清醒。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反而让昏沉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不能倒在这里!这诡异的宁静只是暂时的!外面的追兵随时可能破门而入,这密道深处的杀机也只是被暂时压制!萧锦昀……那个名字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在她的神经上,瞬间驱散了部分虚弱。

她必须动起来!必须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找到出路,或者……找到能让她活下去、能让她继续复仇的东西!

沈璃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在浓稠的黑暗中极力搜寻。刚才那以血激发的微弱异象,似乎带来了一点变化。在刻着鸩鸟图腾的石壁侧后方,原本严丝合缝、毫无异常的岩壁上,此刻竟隐隐透出了一线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

那光芒极其黯淡,呈现出一种近乎惨淡的灰绿色,如同深埋地底的朽骨上附着的一点磷火。若非身处绝对的黑暗,若非她此刻精神高度紧绷,根本不可能发现。

那是什么?出口?还是另一个陷阱的诱饵?

沈璃心中警铃大作。这条密道处处透着诡异和致命的杀机,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意味着死亡。但此刻,她别无选择。停在原地是等死,后退是绝路,只有向前,哪怕是走向更深沉的未知。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血腥和残留的淡淡硫磺味涌入肺腑。她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死死抓住石壁上一处凸起的棱角,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嵌入石缝,带来钻心的疼痛,却也借此一点一点地,将瘫软的身体重新支撑起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脚底破裂的血泡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带来钻心的刺痛。左肩的伤口随着身体的移动不断被牵扯,每一次细微的晃动都让她眼前发黑,冷汗涔涔而下。她几乎是拖着半边麻木的身体,用蜗牛般的速度,朝着那线微弱的幽光挪去。

距离在痛苦中一点点缩短。那线幽光逐渐清晰起来,并非出口,而是从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极其狭窄的石缝中透出。石缝开凿得极不规则,边缘粗糙,像是天然形成后又经人工稍加拓宽。

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腐朽阴冷的气息就越是浓重,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陈旧皮革混合着某种药草的味道。这味道让沈璃心头猛地一跳!这气味……与她偷偷研究那三页《鸩羽毒经》残页时,嗅到的古老纸张和墨迹的味道,竟有几分相似!

她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屏住呼吸,侧着身体,极其艰难地挤进了那道狭窄的石缝。粗糙的岩壁摩擦着她背上的鞭伤和肩胛下的贯穿伤,带来一阵阵让她几乎窒息的剧痛。她咬紧牙关,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终于挤过了最狭窄的部分。眼前的空间豁然开阔了一些,虽然依旧狭小,但已能勉强站直身体。

而眼前所见,让浑身浴血、濒临极限的沈璃,瞬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疼痛!

这是一个不足方丈的石室。四壁空空,唯有正对着入口的石壁下方,端放着一张同样由岩石凿刻而成的简陋石案。石案表面布满了岁月的刻痕,积着厚厚的灰尘。

而石案之上,静静地摆放着三样东西:

最左侧,是一卷颜色深褐、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的古老卷轴。卷轴用一根早已失去光泽、看不出材质的黑色细绳系着。

中间,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青铜匣子。匣身没有任何纹饰,表面覆盖着一层均匀的墨绿色铜锈,唯有匣子正中,镶嵌着一颗黄豆大小、颜色浑浊的暗黄色石头,在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

而最右侧,则是一柄匕首。它静静地躺在尘埃中,毫不起眼。刀鞘是某种深色的硬木,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吸引沈璃全部目光的,是那露出一小截的刀身——在石室顶部缝隙透下的那线极其微弱的、不知来源的灰绿色幽光映照下,那截露出的刀刃,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流动的幽蓝色泽!如同凝固的深海,又如同淬炼了月光的寒冰!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瞬间攫住了沈璃的心神!那匕首……那幽蓝的刃光……她从未见过,却感觉无比的……熟悉?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梦境深处,曾千百次地抚摸过它冰冷的锋刃!

就在她的目光完全被那柄幽蓝匕首攫住的瞬间——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