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慈云庵，暂栖身（2/2）
...听说靖王世子亲自带兵搜山呢...
...好像是个偷了王府重宝的女奴...
...赏钱都加到一百两了...
傍晚时分，一辆装满山货的牛车准备前往县城。沈璃趁人不备，悄悄爬进车底的夹层。随着牛车吱呀呀的声响，她终于离开了靖王府势力最强的围场周边区域。
车底颠簸不堪，沈璃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牛车转过山坳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沈璃胸前的胎记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这野性的呼唤。
慈云庵的山门残破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朱漆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质。沈璃站在石阶下，仰头望着那块摇摇欲坠的匾额，慈云庵三个字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她故意将头发抓得更乱，让脸上的草药伪装更加骇人，然后重重地咳嗽几声，才抬手叩响那扇斑驳的木门。
谁啊？门内传来虚弱苍老的声音，伴随着缓慢的脚步声。
沈璃立刻佝偻起身子，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更加可怜。师太慈悲，小女子家乡遭了洪灾，亲人全都...全都...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这倒不是伪装——提起二字，灭门那夜的惨状又浮现在眼前。
门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静安师太约莫六十多岁，瘦得颧骨高耸，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慈悲。她上下打量着沈璃，目光在那张遍布的脸上停留片刻，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进来吧。
庵内比外观更加破败。前殿的佛像金漆剥落，供桌上只有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庭院里杂草丛生，只有一条被人踩出的小路通向后面的寮房。
贫尼这里清苦，只有柴房还能住人。静安师太领着沈璃绕到后院，推开一间低矮的木板房。里面堆着些干柴，墙角有张用木板和砖头搭成的简易床铺。
沈璃跪下行了大礼：多谢师太收留！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
静安师太摆摆手：不必如此。你会做什么？
挑水、劈柴、打扫...什么粗活都能干！沈璃急忙回答，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庵堂的布局。后山有一片树林，正是采集草药的好去处；偏殿似乎已经废弃，或许可以成为她研习《鸩羽毒经》的隐秘场所。
庵里就贫尼一人，确实需要帮手。静安师太咳嗽了几声，每日两餐斋饭，初一十五能有些香火钱，可以分你些添置衣物。
沈璃再次道谢。等师太离开后，她立刻检查了柴房的每个角落。木板墙有几处缝隙，能看到外面的动静；后窗对着山林，如有危险可以迅速逃离。她把幽蓝匕首和《鸩羽毒经》藏在干柴堆深处，然后取出半颗碧血丹服下——连日的奔波让她的伤势又有反复。
清晨的钟声唤醒了沈璃。她迅速整理好伪装，出门就看见静安师太正在大殿诵经。沈璃轻手轻脚地拿起廊下的水桶，去庵后的山泉打水。
山泉清澈冰凉，沈璃掬起一捧水洗去脸上的伪装。水中倒映的脸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原本清秀的面容现在瘦得脱了形，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刀。
打满水缸后，沈璃开始打扫庭院。她刻意放慢动作，显得笨拙无力，实际上却在观察每一处细节。庵堂虽小，却有几处极好的藏身之所；后山的树林茂密，适合采集草药；偏殿虽然破败，但有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室，门锁已经锈坏，里面满是灰尘，显然很久没人进去过。
姑娘，用早饭了。静安师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斋饭简单得可怜——半碗稀粥，一碟咸菜。沈璃却吃得津津有味，这是她离开围场后第一顿热食。静安师太吃饭时不住地咳嗽，沈璃注意到她袖口有血迹。
师太，您...
老毛病了，不碍事。静安师太摆摆手，吃完你去后山拾些柴火，近日天凉，得多备些。
沈璃点头应下。饭后，她拿着柴刀和绳子往后山走去，一路上暗中记下各种草药的位置。月见草、乌头、断肠草...这些都是《鸩羽毒经》上记载的毒物原料。更令她惊喜的是，在一处潮湿的岩石缝隙里，她发现了几株罕见的鬼笑菇——这种蘑菇的毒素能让人产生恐怖的幻觉，是配制离魂散的关键材料。
沈璃小心地采集了一些常见草药，混在柴捆中带回庵里。接下来的几天，她白天干活，晚上等静安师太睡下后，就偷偷溜进偏殿的杂物间，借着月光研读《鸩羽毒经》。
竹简上的文字越来越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中，与之相伴的是沈家血脉中那股奇异的力量也在逐渐苏醒。有天夜里，当她全神贯注地研读驭毒术一卷时，一条蜈蚣从墙缝爬出，竟然顺从地爬上了她的手指，没有丝毫攻击的意思。
第七天夜里，沈璃终于配制出了第一种毒药——无声散。这种粉末无色无味，混入饮食后能让人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她将毒粉藏在一个捡来的小瓷瓶中，埋在后院的梨树下。
姑娘，今日我们去镇上化缘。早餐时，静安师太突然说道。
沈璃的筷子顿了一下：镇上？
嗯，慈云镇，就在山脚下。初一十五，贫尼都会去。静安师太咳嗽着解释，你也该添件厚衣裳了，眼看就要入冬。
沈璃内心警铃大作。镇上人多眼杂，万一被靖王府的眼线认出来...但她又不能拒绝，否则会引起怀疑。
多谢师太体恤。她低头应道，同时快速思考对策。或许可以借机打听靖王府的动向？而且镇上药铺可能有她需要的材料。
慈云镇比沈璃想象的要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穿梭不息。静安师太带着她先去了几家熟识的商户化缘，收获了些米面和铜钱。
你先去布庄看看，贫尼去药铺给庵里抓些药。静安师太递给沈璃几枚铜钱，够买件二手棉袄了。
沈璃本想跟去药铺，但又不便坚持，只好先去布庄。布庄老板娘是个热心肠，听说她是慈云庵收留的孤女，不仅便宜卖给她一件旧棉袄，还送了几块补丁布。
姑娘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老板娘一边帮她试衣服一边搭话。
家乡遭了水灾...沈璃低头重复着编好的故事，同时竖起耳朵听店里其他客人的谈话。
...听说靖王府悬赏百两银子抓一个女逃奴...
沈璃的手指瞬间攥紧了衣角。
...那女奴偷了王府的宝贝，世子爷亲自带人搜了半个月...
...据说往南边跑了...
沈璃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萧锦昀的搜索方向错了，这给了她更多时间准备。
离开布庄，沈璃借口要买针线，在镇上转了一圈。药铺门口贴着张告示，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的画像——虽然只有五分像她，但仍让她心跳加速。悬赏金额已经涨到二百两银子！
静安师太从药铺出来时，脸色比往常更差。沈璃连忙上前接过药包，搀扶着她往镇外走。
师太，您的病...
老了，不中用了。静安师太苦笑道，大夫说肺痨已经入髓，活不过这个冬天。
沈璃心头一震。她突然想起《鸩羽毒经》中记载的一种奇药回春丹，能治百病，延年益寿。配方复杂，但材料似乎都能在后山找到...
回庵的路上，两人遇到了地保赵三。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带着两个跟班，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老尼姑，这个月的香火钱该交了吧？赵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静安师太颤抖着掏出刚化缘来的铜钱：只有这些了...
赵三掂了掂钱袋，不满地啐了一口：这么点？不够塞牙缝的！他突然注意到沈璃，眼睛一亮，这丫头是谁？
新收的帮工，可怜的孩子...静安师太下意识地挡在沈璃前面。
赵三绕着沈璃转了一圈，目光猥琐：长得不怎么样，但年轻啊。老尼姑，要不把这丫头抵给我，抵三个月的香火钱如何？
沈璃低着头，手指悄悄摸向袖中的小包——那是她刚配制的痒粉，虽不致命，但能让人痛不欲生。
不行！静安师太突然挺直了佝偻的背，这姑娘是佛门收留的人，你们休想打她主意！
赵三一愣，随即狞笑：老东西活腻了？他扬起手就要打人。
沈璃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官兵正朝这边走来，为首的举着字旗！
赵三立刻变了脸色：算你们走运！他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带着跟班匆匆离开。
沈璃的心跳如鼓。她迅速低下头，扶着静安师太快步离开。背后，官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所有镇民听着！靖王府悬赏缉拿逃奴！有线索者重赏！隐瞒者同罪！
回到庵里，静安师太直接躺下了，病情似乎加重了。沈璃熬好药，看着她喝下后，独自来到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