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边关急,珩失宠(1/2)
奔行时溅上的尘土与冰霜。军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朝野上下皮开肉绽 ——“黑风峡遇袭,粮车焚毁过半,护粮军伤亡惨重,定王萧珩侥幸脱逃”,短短数语,却将北境战局拖入绝境,也彻底将定王萧珩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紫宸殿内,烛火跳动,映得帝王慕容翊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指节泛白地攥着军报,指腹几乎要将宣纸捏破军粮被劫、焚毁大半的噩耗,如同北境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雪的寒意,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皇城。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用朱笔标注着 “十万火急”,递到紫宸殿时,纸页边缘还沾着驿马,军报上的墨迹被汗水晕开,模糊了字迹。御座下,萧珩穿着一身皱巴巴的亲王朝服,头发散乱,面如死灰,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残叶,连抬头看一眼帝王的勇气都没有。
“贪墨渎职!养寇自重!” 慕容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相击的冷硬,字字如冰锥,狠狠刺在萧珩的心上,“好一个定王!朕念你是宗亲,将督运粮草这等关乎北境安危的重任交托于你,你就是这般回报朕的信任?北境将士在冰天雪地里浴血奋战,三餐不继,你却连他们的口粮都守不住!你告诉朕,那黑风峡的‘流寇’,是何方神圣?为何偏偏劫了你的粮队?数万大军护送的粮草,竟能被一群乌合之众焚毁大半?萧珩,你是把朕和满朝文武都当成了傻子吗?!”
最后一句话,慕容翊几乎是吼出来的,御座上的龙纹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狰狞。殿前侍卫齐刷刷地挺直脊背,手中的长刀反射出冷光,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萧珩的身体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辩解。黑风峡遇袭之事疑点重重 —— 护粮军刚进入峡谷,就遭遇了埋伏,对方显然熟悉地形,且配备了火器,绝非普通流寇。他带的护卫军拼死抵抗,伤亡惨重,他自己也被流矢擦伤了胳膊,差点丢了性命。现场一片混乱,粮草燃烧的浓烟遮蔽了天空,根本找不到指向任何一方势力的确切证据。他直觉此事背后绝不简单,或许有慕容翊的推波助澜,或许有其他政敌的落井下石,甚至…… 或许有那个女人的影子?可他拿不出任何证据,粮草被毁是铁一般的事实,他督运不力亦是无可辩驳的罪责。
“臣…… 臣万死!臣罪该万死!” 萧珩只能拼命磕头,额头重重砸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就红肿起来,渗出细密的血珠,“臣确系失职,未能护好粮草,但臣对陛下绝无二心!求陛下明察!求陛下…… 再给臣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明察?” 慕容翊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失望,“朕自然会查!但在查清之前,你这身亲王冕服,也不必再穿了!来人,剥去他的冠带!”
殿前侍卫应声上前,动作粗鲁地卸下萧珩的亲王冠冕 —— 那顶镶嵌着东珠的金冠落在金砖上,发出 “当啷” 一声脆响,东珠滚落,滚到慕容翊的脚边。侍卫又扯下他的朝服玉带,将他身上象征亲王身份的饰物一一剥去。萧珩瘫软在地,只着一身白色中衣,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昔日权势熏天的定王,转眼间便成了阶下囚般的模样。
“传朕旨意!” 慕容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收回定王麾下京畿三卫兵权,交由兵部暂管。削其双俸,责令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王府半步!一应调查,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查清黑风峡之事!”
旨意一下,殿内一片死寂。三司会审,这是对待重罪官员的规制,显然慕容翊已不将萧珩视为宗亲,而是将其当作了需要彻查的罪臣。萧珩被侍卫拖出紫宸殿时,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不知是悔是恨,嘴角甚至流出了涎水,已然有了几分疯癫之态。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城。
贵妃在飞鸾宫内摔碎了一套心爱的汝窑茶具,茶杯茶壶的碎片散落一地,茶水浸湿了昂贵的地毯。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宫装,脸色铁青,手指死死攥着帕子,指节泛白:“废物!真是个废物!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如今兵权被收,还要被三司会审,他这是要把我们都拖下水!”
身边的掌事嬷嬷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息怒,定王虽失势,但太后娘娘还在,咱们还有机会。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阵脚,不能让陛下抓住把柄。”
贵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太后那边怎么说?”
“太后娘娘称病免了近日的请安,只传话说让娘娘沉住气,静观其变。” 嬷嬷低声道,“想来太后娘娘已有打算。”
贵妃冷哼一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飘落的枯叶,眼神阴鸷:“静观其变?再等下去,咱们都要被那个小贱人算计了!沈璃…… 定是她搞的鬼!若不是她,萧珩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而在深宫的另一角,太后居住的慈宁宫内,气氛同样凝滞。太后穿着一身素色的锦袍,坐在软榻上,手中捻着佛珠,眼神却没有丝毫慈悲,反而带着深沉的算计。她面前站着的,是太后的心腹太监李忠:“定王那边,还有动静吗?”
“回太后,定王被圈禁在府中,终日借酒浇愁,脾气愈发暴戾,昨日还打死了一个伺候的小太监。” 李忠躬身回话,声音压得极低,“三司会审的官员已经开始查案,不过…… 进展缓慢,似乎遇到了阻力。”
太后捻佛珠的手顿了顿:“阻力?是陛下的意思?”
“不好说。” 李忠摇摇头,“不过,太医院的周明安近日频繁出入定王府,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为定王调理身体,实则…… 怕是在监视定王。”
太后冷笑一声:“慕容翊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削了定王的权,又想借着会审敲打我们。只是他忘了,这朝堂之上,还有不少我们的人。传令下去,让三司的人放慢进度,多找些无关紧要的证据,把水搅浑。另外,让飞鸾宫那边,盯紧沈璃,那个小贱人,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是,老奴这就去办。” 李忠躬身退下。
慈宁宫内,只剩下太后一人。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的腊梅上,眼神幽深:“慕容翊,你想扳倒哀家,没那么容易。沈璃…… 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把刀,哀家倒要看看,这把刀,究竟能锋利多久。”
与贵妃和太后的焦虑不同,尚药局内,气氛却异常平静。
沈璃正坐在药案前,碾磨着一味名为 “苦参” 的药材。苦参的苦味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丝寒凉。小宫女杏儿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凑到沈璃身边,小声道:“沈姐姐,外面都传疯了,定王被削了权,还要被三司会审呢!听说定王府现在门可罗雀,连往日交好的官员都不敢上门了!”
沈璃握着药杵的手甚至连顿都未曾顿一下,她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
杏儿有些惊讶地看着沈璃:“沈姐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定王之前那么针对你,现在他倒台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沈璃抬起头,看了杏儿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宫廷之事,变幻莫测,定王只是暂时失势,未必就是最终结局。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不必过多议论。”
杏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去整理药材。
待杏儿离开后,沈璃才缓缓低下头,看着铜臼中被碾得粉碎的苦参。苦参性寒,味苦,正如她此刻的心境。眼底深处,一丝冰寒彻骨的快意悄然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萧珩,你也有今天。失去权势,沦为笑柄,闭门思过…… 这比起我沈家满门的鲜血,比起我在废院三年非人的折磨,还远远不够!当年你强抢我入府,对我肆意打骂;你诬陷沈家通敌叛国,害得我家破人亡;你将我扔进废院,任我自生自灭…… 这些血海深仇,我怎能忘记!
这只是一个开始。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施加在我家族身上的,我要你,要你们所有参与其中的人,百倍千倍地偿还!
沈璃拿起药杵,更加用力地碾磨着苦参,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恨意,都融入这苦涩的药材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定王府彻底沦为了皇城的笑柄。昔日门庭若市的王府,如今门可罗雀,连街边的乞丐都不愿靠近。萧珩被圈禁在府中,终日躲在书房里借酒浇愁,桌上堆满了空酒坛,地上散落着撕碎的书卷。他脾气愈发暴戾,稍有不顺心就打骂下人,府内的下人被他打得遍体鳞伤,人人自危,不少人甚至偷偷逃离了定王府。
而曾经风光无限、陷害沈璃不遗余力的林婉柔,她的结局,也随着定王府的倒台和沈璃的暗中谋划,一步步走向了注定的终点。
由于萧珩失势,林婉柔虽因 “疯癫” 免于被直接追究水榭冲撞圣驾之罪,但也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萧珩对她厌恶至极,下令将她从侧妃居住的 “凝香院” 挪走,丢进了王府最偏僻、最潮湿的 “废园”—— 那里正是三年前沈璃被关押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轮到了林婉柔自己品尝这地狱般的滋味。
废园的房屋破败不堪,屋顶漏雨,墙壁斑驳,窗户上的纸早已破损,寒风肆无忌惮地灌进来。伺候林婉柔的下人,只剩下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婆子,老婆子年近七旬,行动迟缓,根本无法好好照顾她。林婉柔的饮食用度被克扣得极其厉害,每日只有一碗馊掉的米粥和一小碟咸菜,份例的炭火更是被完全取消。冬日将近,废园内寒气刺骨,林婉柔只能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旧棉被,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这一切,自然通过周明安定期 “诊治” 带回的消息,以及沈璃暗中安插在定王府的眼线,清晰地传到了沈璃耳中。
沈璃坐在尚药局的窗前,手中拿着一份定王府的药材份例清单。清单上,赫然写着给 “林氏” 的安神药材 —— 由于周明安之前诊断林婉柔患有 “疯癫之症”,需要长期服用安神药物,尚药局每月都会按时派送药材到定王府。
沈璃的手指轻轻划过 “林氏” 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时机到了。
她利用职务之便,极其隐秘地调整了给林婉柔的安神药方。在原有的 “酸枣仁、茯苓、远志” 等安神药材中,加入了几味性质极其温和的药材 ——“郁李仁” 和 “柏子仁”。这两味药材单用无害,甚至有润肠通便、养心安神的功效,但若是与林婉柔日常饮食中那种陈旧、偶尔会轻微霉变的米粮长期结合,就会慢慢产生一种微量的毒素,这种毒素会郁结于心脉,逐渐诱发心悸、胸痛等症状,最终导致心脉衰竭。
沈璃对药材的份量掌握得妙到毫巅,每一味药材的用量都精确到克,确保即便是太医院的太医查验,也只会认为是林婉柔自身疯癫抑郁,加之体质虚弱、饮食不洁导致的心脉衰竭,绝不会想到是药物所致。而且,这些药材是由尚药局以 “抚慰宗亲” 的名义统一发放,经过药材库、定王府管家等多道手续,根本查不到沈璃头上。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沈璃没有亲自经手药材的调配和派送,而是找到了药材库刘管事的心腹小太监 —— 小禄子。小禄子曾因母亲病重,得到过沈璃赠送的珍贵药材,对沈璃感激涕零。沈璃将调整后的药方交给小禄子,只说定王府的林侧妃 “疯癫” 难治,让他在药材中加入几味 “特殊” 的药材,让林侧妃 “安分” 一些。
小禄子涉世未深,以为只是上头看林侧妃不顺眼,要让她吃点苦头,根本不知其中的深层缘由和药物玄机。沈璃恩威并施,许以小禄子 “日后提拔他当药材库的小管事” 的重利,又拿捏住他之前偷拿尚药局少量药材的小错处,让他不敢不尽心,也不敢多嘴。
冰冷的药物,混着定王府废园那馊腐的米粥,一口一口,如同缓慢腐蚀堤坝的蚁群,悄然吞噬着林婉柔本就摇摇欲坠的生命。
林婉柔本就疯癫,时而哭喊着 “沈璃索命”,时而咒骂萧珩 “无情无义”,时而又痴痴傻笑,回忆着自己当年嫁入定王府时的风光。在药物和恶劣环境的双重折磨下,她的身体迅速垮了下去。她的脸色变得蜡黄,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原本丰腴的身体变得骨瘦如柴。她常常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无人问津。
那个寒冷的夜晚,北风呼啸着刮过定王府破败的屋檐,发出 “呜呜” 的声响,如同鬼哭狼嚎。废园内的树木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曳,像是伸出的鬼爪。林婉柔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身上的旧棉被根本无法抵御严寒,她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忽然,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沈璃冰冷的声音:“林婉柔,你欠我的,欠沈家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她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沈家被抄的那一夜,火光冲天,哀嚎遍野。她看到自己穿着华丽的嫁衣,得意地站在沈璃面前,炫耀着即将嫁入定王府为侧妃的荣耀,嘲讽着沈璃的落魄:“沈璃,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女,也配和我争?萧珩爱的是我,定王府的侧妃之位,也是我的!” 她看到沈璃那双染血的眼睛,冰冷地盯着她,仿佛在说:“我会回来的,我会让你为你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啊 —— 不要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是萧珩!是萧珩要诬陷沈家!” 林婉柔猛地瞪大眼睛,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破风箱般的声音,“王爷…… 王爷救我…… 沈璃…… 沈璃她来了…… 她要杀我……”
守夜的聋哑老婆子早已在隔壁房间熟睡,对里间的动静毫无所觉。林婉柔的喊叫声越来越弱,最终化为一阵微弱的呻吟。剧烈的恐惧和药物引发的心绞痛最终彻底攫住了她,她猛地抽搐了一下,手指死死抠住心口的衣物,指甲嵌进肉里,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她的眼球突出,嘴巴大张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直到次日晌午,聋哑老婆子才发现林婉柔没了动静。她走进房间,看到林婉柔僵硬地躺在床上,脸色青紫,早已没了呼吸。老婆子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废园,向定王府的管家报信。
定王府的管家听闻消息,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派人去废园确认了林婉柔的死讯后,便随意找了两个下人,用一张破旧的草席将林婉柔的尸体裹起来,扔进了城外的乱葬岗。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侧妃,最终的结局,竟与路边的野狗无异。
定王府报丧的人来到宫里时,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一个失宠疯癫、母家也已败落的侧妃,死了便死了,如同死了一只蚂蚁,激不起任何波澜。萧珩自身难保,听闻林婉柔的死讯,只是麻木地摆了摆手,继续喝着手中的酒,连滴眼泪都没有。
消息传到尚药局时,沈璃正在誊写一份药材清单。她手中的毛笔是上等的狼毫,笔尖饱满,在宣纸上落下工整的小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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