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丞相动,翊收网(2/2)
慕容翊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原本苍白的脸上瞬间有了血色。他站直身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传!快传!”
殿门被两名侍卫推开,赵戈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和淡淡的血腥气,玄色劲装的袖口沾着血迹,脸上的刀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走到殿中,“噗通” 一声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那个油布包和几封散开的信件,声音洪亮:“启禀陛下!臣幸不辱命!于墨韵斋书坊内,生擒意图窃取罪证之逆贼一名!并搜出此物!请陛下过目!”
李福全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赵戈手中的信件,又用托盘捧着,恭敬地呈到慕容翊面前。
慕容翊一把抓过信件,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他快速展开其中一封,就着火光仔细阅读 —— 信上的字迹,正是沈文渊的手笔!他认得,当年沈文渊教他读书时,就是这种遒劲有力的字体!信中的内容更是让他怒火中烧:沈文渊不仅与镇南王私下往来,还答应为镇南王提供京中禁军的布防图,甚至约定 “待镇南王渡过长江,便在京中起事,控制皇宫”!
最让他震怒的是,信中还提到了废后沈氏 —— 沈文渊的侄女,他的前妻。信中说 “废后虽被打入冷宫,却仍有旧部可用,可令其暗中联络禁军旧部,为起事做准备”!
原来,连废后都是沈文渊的棋子!原来,他身边的人,早就被沈文渊渗透得如此彻底!
“好!好一个沈文渊!好一个‘国之柱石’!” 慕容翊猛地将手中的信纸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声音震得殿内的烛火都剧烈晃动起来,“乱臣贼子!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
巨大的愤怒和被背叛的痛楚,像潮水般席卷了他。他想起自己登基时,沈文渊跪在他面前,说 “臣定当辅佐陛下,共创盛世”;想起自己立沈氏为后时,沈文渊笑着说 “陛下与皇后琴瑟和鸣,乃国之幸事”;想起这些年,他对沈文渊的信任,对沈家的倚重…… 原来这一切,都是沈文渊的伪装!都是他图谋不轨的铺垫!
他的双眼赤红,额角的青筋暴起,呼吸粗重得像风箱。他猛地转向赵戈,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无尽的杀意:“赵戈!”
“臣在!” 赵戈高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 他知道,自己立下了不世之功!
“朕命你即刻率三千禁军,查封丞相府!府中一干人等,无论主仆、老幼,全部缉拿归案,不得走脱一人!沈文渊及其核心党羽,包括他的儿子沈明哲、弟弟沈文海,全部打入天牢!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
“臣遵旨!”
“还有!” 慕容翊补充道,语气森然,“即刻拟旨,公告天下:丞相沈文渊,勾结藩王,图谋不轨,罪证确凿!着革去一切官职爵位,剥夺士族身份,交三司会审!其家产全部充公,沈家宗族族谱除名!凡与沈文渊有牵连者,若能主动投案,可从轻发落;若敢隐瞒不报,一经查实,诛九族!”
“是!臣这就去办!” 赵戈起身,躬身行礼后,大步流星地冲出大殿。
很快,皇宫内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马蹄声、甲胄碰撞声和军官的号令声。原本沉寂的皇城瞬间被一种紧张肃杀的气氛笼罩,一队队手持火把的禁军,如同火龙般从宫门冲出,向着丞相府的方向疾驰而去。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夜空,将沿途的宫墙、树木都染成了红色,像是一场即将到来的血色风暴。
慕容翊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地上散落的信纸,看着那些写满背叛与阴谋的字迹,突然感到一阵极度的疲惫和空虚。他踉跄了一步,幸好扶住了龙椅的扶手,才没有摔倒。他用力按着太阳穴,头痛得几乎要裂开。
“陛下!您没事吧?” 李福全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担忧。
“香…… 沈璃的凝神香……” 慕容翊虚弱地摆摆手,声音沙哑。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能缓解他头痛的香气。
“快!快传沈姑娘!让她立刻送凝神香来!” 李福全对着殿外高声喊道,语气急促。
……
消息像长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在皇宫深处蔓延。尚药局、御膳房、尚宫局、禁军营地…… 几乎所有角落,都在低声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变。
尚药局的耳房里,沈璃和衣躺在窄小的床铺上,却丝毫没有睡意。她睁着眼睛,望着窗外被屋檐切割开的一小片夜空 —— 那片夜空依旧漆黑,只有远处宫灯的光芒,在窗纸上投下微弱的光晕。她的耳朵警惕地捕捉着远处的每一丝声响,哪怕是风吹过窗棂的 “吱呀” 声,都能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她在等。等一个能决定她复仇成败的消息。
她的计划太冒险了 —— 利用解氏的恐慌传递假消息,利用齐王爷的贪功将消息传给慕容翊,再利用沈璃的 “无心之语” 巩固慕容翊的猜疑,最后伪造密信,放在墨韵斋的暗格里,引沈文渊上钩。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她就会粉身碎骨。
她想起父亲临刑前的模样。那天是大雪天,父亲穿着囚服,被押在刑场上,头发和胡须上都落满了雪,却依旧挺直着脊梁。他看着围观的百姓,高声喊道:“我沈策一生忠君爱国,绝无通敌之罪!沈文渊奸贼当道,我沈家满门皆是冤魂!若有来生,我定要诛此奸贼,还天下一个清明!”
那时她躲在人群中,被陈老死死捂住嘴,只能看着父亲的头颅落地,鲜血染红了雪地。她记得父亲的血是热的,溅在她的衣袖上,烫得她心都在疼。
她想起母亲在冷宫中的最后一封信。信是用鲜血写的,字迹潦草:“阿璃,娘不能陪你了。沈家的冤屈,你一定要报。照顾好自己,活下去。” 那封信,她藏在贴身的衣襟里,藏了三年,信纸都被汗水和泪水浸得发脆。
还有兄长沈珏。他出征前,曾对她说:“阿璃,等我回来,带你去看北疆的草原,那里的草长得比人还高,还有会唱歌的鸟儿。” 可她等了三年,等来的只有 “战死沙场” 的消息。她不信,她知道兄长武功高强,绝不会轻易战死 —— 一定是沈文渊在背后下了黑手!
这些回忆,像一把把刀,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不能输。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隐约的喧哗声。沈璃猛地坐了起来,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似乎是从前朝方向传来的,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响和士兵的呐喊声。
不是寻常的巡夜!
她连忙下床,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窗外的宫道上,一队队禁军正举着火把跑过,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他们脸上的严肃,甲胄碰撞的声音 “铿锵” 作响,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快!去丞相府!陛下有旨,查封丞相府!”“沈文渊那老贼,终于倒了!”“听说抓了他的党羽,还搜出了通敌的密信!”
轰 ——!
如同一声惊雷在她的脑海中炸开,巨大的狂喜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双手紧紧抓住窗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牙齿咯咯作响 —— 不是因为寒冷,是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
成功了!她真的成功了!
沈文渊!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双手沾满沈家鲜血的奸贼!终于倒了!终于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巨大的快意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心底涌出,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克制。她想放声大笑,笑这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想放声大哭,哭她冤死的父母,哭沈家满门的亡魂,哭他们终于可以瞑目了。
可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只有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滴在窗沿的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猛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阻止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呜咽,身体蜷缩在窗边,剧烈地抽搐着。
爹!娘!兄长!你们看到了吗?女儿为你们报仇了!沈文渊他完了!他被抓了!他要被会审!他要为你们偿命了!
她在心中疯狂地呐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三年来的隐忍、恐惧、痛苦,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化作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
耳房外,传来小宫女们惊慌失措的议论声:“天啊!出大事了!禁军都出动了!”“听说去丞相府了!好像是丞相大人通敌叛国!”“真的假的?丞相大人那么有权势,怎么会……”“千真万确!我听禁军的兄弟说,搜出了密信,陛下都震怒了!”
沈璃听着这些议论,泪水流得更凶了。没有人知道,这场巨变的背后,是她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宫女,在黑暗中布下的棋局;没有人知道,她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也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痛苦和快意,是多么的强烈。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是李福全身边的小太监:“沈姑娘!沈姑娘在吗?陛下头痛得厉害,传您立刻送凝神香去紫宸殿!”
这道声音如同冰水,瞬间浇醒了沉浸在情绪浪潮中的沈璃。她猛地回过神,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 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慕容翊还在等着她,她不能暴露任何破绽。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她走到妆台前,拿起那盏早已备好的凝神香炉 —— 铜制的炉身冰凉,里面的香灰还带着余温,清凉的香气从炉盖的镂空处散发出来,让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她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裙 —— 常服的衣襟有些皱,她轻轻抚平;头发有些散乱,她用一根木簪重新挽好;眼眶还是红的,她用冷水拍了拍脸颊,让红肿消退一些。再看向铜镜时,镜中的少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恭顺,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冰冷和坚定。
“来了。” 她应了一声,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还算平稳。
她端着香炉,走出耳房。院中的小宫女和太监们还在议论着丞相倒台的事,见到她出来,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眼神中带着好奇和敬畏 —— 谁都知道,这位沈姑娘调的香能缓解陛下的头痛,是陛下近期倚重的人。
沈璃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向紫宸殿。宫道两旁的宫灯亮着,光芒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沿途不时能看到匆忙跑过的禁军和太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惶或兴奋的神色,低声议论着:“丞相府被围了!沈文渊的儿子沈明哲想跑,被禁军抓了!”“听说天牢都准备好了,就等把人关进去了!”“这下朝堂要变天了!”
沈璃听着这些话,心如止水。沈文渊的倒台,只是她复仇之路的第一步。接下来,她要查清楚兄长的下落,要为沈家满门昭雪,要让所有参与构陷沈家的人,都付出代价。
很快,紫宸殿就出现在眼前。殿内的烛火通明,连殿外的台阶上都站满了禁军,气氛严肃得让人窒息。沈璃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走上台阶,对门口的侍卫行了一礼:“奴婢沈璃,奉陛下之命,送凝神香来。”
侍卫侧身让开,示意她进去。
殿内,慕容翊正靠在龙椅上,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左手还在按着太阳穴。李福全站在他身边,不停地用扇子给他扇风,却丝毫缓解不了他的痛苦。地上散落着几封书信,正是从墨韵斋搜出来的密信。
沈璃端着香炉,轻手轻脚地走到慕容翊身边,将香炉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轻声说道:“陛下,凝神香来了。您闻闻,看是否合心意。”
慕容翊缓缓睁开眼,看向沈璃。他的眼神依旧带着血丝,却比刚才平静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香炉中散发出的清凉香气,头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一丝,脸上的痛苦也减轻了几分。
“你今日…… 做得很好。” 慕容翊忽然开口,声音沙哑,目光落在沈璃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
沈璃心中猛地一紧,面上却适时地露出茫然和惶恐的表情,她屈膝行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胆怯:“陛下…… 奴婢愚钝,不知陛下所指…… 奴婢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慕容翊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嘴角扯了扯,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挥了挥手:“罢了,你不懂也好。退下吧。今夜宫中不太平,你待在尚药局,无事不要随意走动。”
“是,奴婢遵旨。” 沈璃再次行礼,缓缓退出大殿。
走出殿门,夜风吹拂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凉意,让她更加清醒。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牢方向 —— 那里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禁军的身影。沈文渊此刻,应该已经被押进天牢了吧?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沦为阶下囚,等待他的,将是三司会审的审判,是身败名裂的结局,是血债血偿的报应。
这仅仅是个开始。
沈璃握紧了袖中的手指,指尖冰冷如铁。她想起陈老曾对她说过的话:“复仇之路,如同走在刀尖上,一步错,步步错。你要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的身影在宫灯下拉得很长,显得既孤独,又无比坚韧。夜色依旧浓重,皇宫依旧巍峨,但她知道,属于她的复仇棋局,才刚刚进入中盘。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更加凶险,可她不会退缩。
她转身,一步步走向尚药局那间狭小的耳房,走向她下一段布满荆棘的征途。复仇的火焰,在她心中燃烧得更加炽烈,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也温暖了她早已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