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擒珩王,阶下囚(2/2)
李福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慕容翊的脸色,见他眉头微蹙,眼神深邃,嘴唇紧抿,不敢出声打扰,只是悄悄退后半步,将更多的空间留给帝王。他手中的拂尘垂在身侧,马尾偶尔会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显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良久,慕容翊才缓缓道:“起来吧。地上凉,仔细伤了膝盖。你刚经历过惊吓,不必多礼。”
“谢陛下。” 沈璃低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刚哭过的沙哑。她缓缓站起身,垂首立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她的膝盖因为长时间跪地而有些发麻,却强忍着不适,保持着笔直的站姿。心脏却依旧在狂跳,如同擂鼓一般,在寂静的殿内,连她自己都能清晰地听到心跳声。她知道,危机并未解除。慕容翊虽然看似没有相信萧珩的疯话,但那颗怀疑的种子,无疑已经种下,并且因为萧珩临死前的疯狂指控而变得更加根深蒂固。
“萧珩的话,你怎么看?” 慕容翊忽然问道,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带着不容逃避的压力。他端起茶碗,再次浅啜了一口,目光落在杯中的茶叶上,仿佛对这个问题并不在意,却又在等待她的回答。
沈璃的心猛地一提,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慕容翊看似在询问她的看法,实则是在试探她的反应,观察她是否有破绽。他想知道,面对这样恶毒的指控,她是否还能保持镇定,是否会露出马脚。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语气带着一丝委屈和坚定:“回陛下,逆贼萧珩之言,荒谬绝伦,纯属无稽之谈。他不过是垂死挣扎,妄图通过污蔑奴婢,扰乱圣心,挑拨陛下与宫中之人的关系,好达到他搅乱朝局、死不瞑目的目的,其心可诛。”
她顿了顿,微微抬起头,目光依旧低垂,却透着一丝真诚:“奴婢人微言轻,身世飘零,父母兄长皆已不在人世,唯一的念想便是好好活着,报答陛下的救命之恩。得蒙陛下天恩,从掖庭罪奴晋升为尚宫,已是侥天之幸。奴婢唯有竭尽所能,忠心侍奉陛下,打理好御药房和六宫用度,确保陛下和各位主子的用药安全、后宫用度合规,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绝无半分非分之想,更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她再次强调自己的忠诚和卑微,将所有问题抛回给慕容翊:“陛下明察秋毫,睿智过人,定能洞察奸邪,分辨忠奸,不会受小人蒙蔽。奴婢相信,陛下自有公断。”
慕容翊看着她,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规律的 “哒、哒” 声。那龙椅是紫檀木打造,扶手处雕刻着精美的龙纹,他的指尖落在龙鳞的纹路处,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权衡着什么。那声音不响,却如同重锤,每一声都敲在沈璃的心上,让她的神经愈发紧绷。
她刻意强调 “公务往来”,与 “私交” 划清界限,又补充道:“先父曾在家中与母亲提及,萧珩为人野心勃勃,做事不择手段,非良善之辈,因此对他始终保持距离,从未有过私下往来。后来沈家获罪,萧珩更是落井下石,主动向陛下上书,列举先父的‘罪证’,请求陛下严惩沈家。奴婢虽恨其构陷之仇,恨他害死父母兄长,却更知国法森严,陛下圣明,自有公断。岂会因一己私怨而行此险招,置陛下与朝廷于险境?此非报仇,实为祸国,奴婢万万不敢,也不屑为之!”
她承认了对萧珩的恨意,却将这种恨意约束在 “相信陛下公断” 的框架内 —— 既显得合情合理,又深明大义,还巧妙地将自己与 “祸国” 的罪名撇清。她甚至提到萧珩 “落井下石”,暗示自己与萧珩早已势同水火,不可能勾结,反而让萧珩的指控更显荒谬。
慕容翊沉默了片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在权衡着她话语中的真假。他的手指停止了敲击,端起茶碗,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汤。殿内的烛火依旧跳动,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屏风上,忽明忽暗,如同他此刻的心思。
最终,他淡淡开口道:“朕乏了。今夜宫变,处理了大半宿,有些累了。今夜你也受惊了,想必也需要歇息。李福全。”
“奴才在。” 李福全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送沈尚宫回偏殿休息。加派一队禁军侍卫守在偏殿外,务必保证沈尚宫的安危,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也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偏殿。” 慕容翊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眼神却没有看沈璃,依旧落在茶碗上。
加派侍卫?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软禁!沈璃心中瞬间冰凉 —— 慕容翊还是不信她!他虽然没有明着治她的罪,却将她软禁在偏殿,派禁军看守,断绝她与外界的联系。这既是为了防止她 “勾结余党”,也是为了方便后续调查,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但她面上却只能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躬身行礼:“谢陛下体恤!陛下也需保重龙体,早些歇息。奴婢告退。”
她跟着李福全,一步步走出东暖阁。殿外的夜色更浓了,月光透过宫墙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宫道上的禁军侍卫比之前多了数倍,他们身着重甲,手持长枪,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岗哨,气氛依旧紧张。
再次回到那间僻静的偏殿,李福全将她送到门口,脸上带着惯常的恭谨笑容:“沈尚宫,您好好歇息,奴才就在殿外候着,有任何需要,您只需唤一声。”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殿门被轻轻关上,门外传来侍卫们整齐的脚步声 —— 那是禁军侍卫到位的声音,他们将在殿外形成一道严密的防线,监视着殿内的一切。
沈璃靠在冰冷的殿门后,缓缓滑坐在地。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了她的内衫,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她的膝盖依旧发麻,却顾不上揉,只是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气。
好险!方才真是千钧一发!
萧珩临死前的反扑,恶毒而精准,几乎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若是她的反应有半分破绽,若是慕容翊再多问一句,若是李福全或周鹤鸣再添一句质疑,她恐怕就会被当场拿下,打入天牢,与萧珩作伴。虽然她勉强应对了过去,但慕容翊的疑心无疑已经到了顶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重。
他不再追问,不是相信了她,而是暂时将她控制起来,以便后续更深入的调查和审视。他提到父亲与萧珩的过往,就是在警告她,他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她的任何隐瞒都可能被戳穿。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熬。她将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一举一动都会被侍卫汇报给慕容翊 —— 她何时吃饭、何时睡觉、何时看书,甚至何时叹气,都可能成为被分析的 “线索”。任何一点行差踏错,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但同时……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如同黑暗中的微光 —— 萧珩被打入天牢水牢!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绝佳的机会!
天牢水牢是大靖皇宫中最严酷的牢狱,位于皇宫地下深处,阴暗潮湿,终年不见天日,牢房的地面常年积水,水深及膝,寒气刺骨。在那种地方,人的身体和精神会被一点点折磨殆尽,再强硬的人,也撑不了多久。萧珩虽然现在还在疯狂咒骂,但在水牢里待上几日,恐怕就会崩溃。到那时,或许能撬开他的嘴!
他一定知道更多关于当年沈家案的秘密!当年父亲被诬陷通敌叛国,证据链为何如此 “完整”?是谁伪造了父亲与敌国往来的书信?是谁买通了证人,让他们指证父亲?除了萧珩和已故的丞相,还有哪些人参与其中?这些问题,萧珩一定知道答案!
她必须想办法,在慕容翊撬开萧珩的嘴之前,或者在他决定处死萧珩之前,接触到萧珩!从他口中挖出真相!只有这样,沈家的冤屈才有昭雪的可能,她的复仇之路才能继续走下去。
可是,她现在被软禁在偏殿,殿外有禁军侍卫严密看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如何能离开偏殿?又如何能进入守卫比偏殿森严百倍的天牢水牢?天牢水牢由禁军直接管辖,钥匙只有慕容翊和禁军统领两人持有,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沈璃的眉头紧紧蹙起,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她的目光落在殿内跳动的烛火上,火焰因为夜风从门缝钻入而摇曳,影子在墙上晃动,像一个个鬼魅。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让她保持着清醒。
慕容翊的疑心像一把锁,锁住了她的自由,但也或许…… 能成为她打开另一扇门的钥匙?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开始在她心中慢慢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她需要利用慕容翊的疑心,需要一场表演 —— 一场能让她暂时脱离监控,甚至可能获得某种 “特权” 的表演。她要让慕容翊觉得,她 “害怕” 了,她 “心虚” 了,她想通过 “戴罪立功” 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这份 “戴罪立功” 的机会,就是让她去天牢审问萧珩!
慕容翊多疑,若是她主动请求去审问萧珩,他或许会答应 —— 一来可以试探她的反应,看她是否真的与萧珩有勾结;二来可以借她的手,从萧珩口中套出更多关于叛乱的细节;三来,若是她真的有问题,在天牢那种地方,更容易露出破绽。
这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沈璃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冰冷。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看不见的弧度 ——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慕容翊想监视她,想试探她,那她就顺着他的心意,演一场他想看的戏。
夜色更深,宫变之后的皇宫,表面恢复了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偏殿外的侍卫依旧在巡逻,脚步声规律而沉重;偏殿内的烛火依旧在燃烧,映着沈璃坚定的脸庞。一场新的、无声的较量,已在这间小小的偏殿内,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