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夜枭书,战书至(1/2)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紫宸殿的夜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那声音极轻,像春蚕啃食桑叶,却在空旷的殿内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有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着紧绷的神经。殿内只点着两盏羊角宫灯,灯罩是用西域于阗进贡的透明羊角制成,薄如蝉翼,指尖轻触便能感受到温润的角质纹理。暖黄的光透过灯罩,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朦胧的光晕,像一层被揉皱的金纱,纱影里还能看到灯芯跳动的细碎光斑 —— 那是蜂蜡蜡烛特有的燃烧状态,无烟却带着淡淡的蜜香,与龙涎香的冷冽交织在一起,成了紫宸殿深夜独有的气息。

御案上堆积的奏章被照得半明半暗,最顶上那本是江南漕运的急报,封皮是粗麻纸,边缘已被反复翻阅磨得微微卷起,纸页间还夹着一根干枯的兰草 —— 那是沈璃三日前去长春宫时,从宫苑里随手摘的,用来标记这份急需批复的奏报。上面 “漕粮转运至江南灾区,需严防地方豪强截留” 的朱批,墨迹已干,却还残留着朱砂特有的微腥气,那是工部特制的朱砂,掺了一点鸡冠血,据说能让字迹更持久,也带着 “镇邪” 的寓意。沈璃的指尖划过 “截留” 二字,指甲无意识地蹭过纸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 她想起清晨接到这份奏报时,江南节度使李大人派来的信使跪在殿外,浑身是汗,说 “灾区已有百姓易子而食,漕粮若再被苏州知府张嵩截留,恐要激起民变”,那字字泣血的话语,让她连早饭都没吃,就开始批阅这份奏报。

沈璃搁下手中的湘妃竹御笔,指腹在朱批上轻轻摩挲。笔杆上的泪痕纹已被她握得光滑,竹身沁入了几分常年握持的温意,像是有了生命,可指腹下那层薄茧却传来钝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 这是连日批红留下的印记,从清晨到子时,她几乎没放下过这支笔,指尖的酸麻从指节蔓延到小臂,连抬手时都能感觉到筋肉的轻微抽搐。她下意识地转动手腕,听到骨骼发出 “咔嗒” 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突兀,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练剑时的场景 —— 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劈砍的姿势,说 “握剑要稳,却不能僵,否则伤的是自己的筋骨”,如今握笔,竟也像是握剑一样,需要分寸。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目光扫过殿内的陈设 —— 御案是紫檀木的,桌面光可鉴人,能映出她的身影;身后的屏风是云母石的,上面绘着 “百鸟朝凤” 图,是先帝赐给慕容翊的,云母片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殿角的青铜香炉里,龙涎香的烟气已变得稀薄,像一缕细线,直直向上飘着,却在半空中被殿内的气流吹得微微晃动,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刚走到殿窗边想推开缝隙透透气,指尖还没触到窗棂,一道寒光突然划破夜色 —— 那光不是烛火的暖黄,也不是月光的清冷,而是带着金属冷意的银白,像一道闪电,裹挟着深秋的凛冽寒意,“夺” 的一声锐响,深深钉入窗棂的紫檀木中!那声音极脆,像冰裂,又像玉石破碎,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连殿内的烛火都跟着晃了晃,光影在地面上剧烈跳动,像是鬼影在舞动。

沈璃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按在腰间 —— 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是父亲留给她的,刀鞘是鲨鱼皮的,刀柄上刻着 “沈” 字,是她唯一的防身武器。她定了定神,才看清那是一支弩箭:箭簇淬着幽蓝的光泽,在宫灯的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冷光,像是刚从千年冰窟里捞出来的毒牙,连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寒意,吸入鼻腔都带着刺痛;箭杆是深色的乌木,表面经过反复打磨,光滑得能映出人影,上面还能看到细微的木纹,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尾端用特制的粗麻线绑着一小卷素帛,麻线的纤维清晰可见,还沾着一点湿润的泥土 —— 那泥土颜色偏黑,里面混着细小的腐叶碎片,像是从城外的荒地里带来的;箭羽是罕见的夜枭羽毛,深黑色的羽面上泛着暗紫色的光泽,边缘还带着一点磨损,显然是用了很久的,此刻正随着箭杆的颤抖,发出 “嗡嗡” 的轻响。那声音尖锐又沉闷,像极了夜枭在黑暗中发出的低鸣,刺得人耳膜发酸,连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

殿内瞬间绷紧。守在殿角的铁侍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箭矢入木的刹那,他已如猎豹般扑至窗边。玄色的禁军统领制服带起一阵疾风,衣料上绣的暗纹龙在灯光下一闪而过 —— 那龙纹是银线绣的,只有在动的时候才能看出光泽;右手按在腰间的长刀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像一条条青色的小蛇;他左手轻轻推开窗缝,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 —— 宫苑里的松柏在夜风中东倒西歪,树影婆娑如鬼影,枝桠间还挂着未干的露水,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银;远处巡逻的禁军听到动静,正提着灯笼快速跑来,灯笼的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晃动的弧线,像一条条转瞬即逝的金带,灯笼的竹柄上还缠着红布,是禁军的标识;除此之外,再无半分人影,只有夜风穿过树叶的 “沙沙” 声,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

“追!” 铁侍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那声音不高,却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震得人耳膜发颤,连窗棂上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落下。守在殿外的两名禁军 —— 一个叫张强,一个叫李伟,都是铁侍亲自训练的亲信,张强擅长追踪,李伟刀法精湛 —— 立刻拔腿,循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追去。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清晰,“噔噔噔” 地响,像鼓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铁侍则留在窗边,目光依旧紧盯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鲛绡绳 —— 那绳子是他在战场上缴获的,用了五年,已经磨得光滑,他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做。他注意到窗棂下的地面上,有一个浅浅的脚印,是皮靴留下的,鞋底的花纹很特殊,像是西域传来的样式,这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沈璃的心脏沉了下去。她缓缓走到窗边,目光落在那支兀自颤抖的弩箭上 —— 箭簇入木三分,紫檀木的窗棂被震出细小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显然射箭之人臂力惊人;更可怕的是,紫宸殿外围有三层禁军巡逻,第一层在殿门十米外,由张强带队,每半柱香巡逻一次;第二层在宫苑入口,由李伟负责,配备了弓箭;第三层在通往紫宸殿的主道上,由禁军校尉赵刚统领,带着猎犬,换防间隙不过半柱香时间,对方却能精准抓住这个空隙,将箭射进殿内,既没被发现,又恰好落在她能看到的地方。这份对皇宫守卫的熟悉程度,简直令人心惊 —— 他要么是宫中之人,要么是潜伏在暗处许久,将禁军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甚至可能在禁军中安插了眼线。

“沈尚宫,小心!” 铁侍见沈璃伸手去碰弩箭,连忙提醒,“箭上恐有毒。” 他从腰间取出一块白色的绢布 —— 那是用江南织造局产的细绢制成,柔软且不易破损,是他妻子亲手织的,他一直带在身边 —— 小心翼翼地裹住箭尾,手指轻轻用力,将弩箭从窗棂上拔了下来。箭杆上的素帛绑得很紧,解开时能看到麻线在箭杆上绕了三圈,打了个死结,显然是怕素帛在飞行过程中脱落。麻线上面沾着的泥土,颜色偏黑,还带着一点草屑,铁侍捻起一点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这泥土里有腐叶的味道,还带着一点松针的气息,像是皇陵附近的土 —— 那里常年无人打理,腐叶堆积有半尺厚,泥土颜色比别处深,还混着松树林里的落叶。”

箭簇的幽蓝在宫灯下愈发明显,铁侍用腰间的短刀刀尖轻轻刮了一点箭簇上的涂层,放在鼻尖闻了闻。那气味极淡,却带着一股刺鼻的腥气,像是毒蛇的毒液,又混着一点苦杏仁的味道。他脸色骤变,声音都有些发颤:“是‘牵机引’的变种!比陛下中的毒更烈,见血封喉,就算立刻服用解药,也只有三成的把握能活下来!” 他想起去年围剿 “影” 组织的一个分舵时,有弟兄中了 “牵机引”,不过片刻就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而死,死状极惨。

“牵机引” 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在沈璃耳边。她想起三日前在长春宫看到的景象:慕容翊躺在龙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只有极细微的起伏。李太医把完脉后,私下里拉着她到殿外,声音压得极低:“尚宫娘娘,陛下中的是‘牵机引’,这毒潜伏期长,发作时却迅猛,能撑到现在已是万幸。老臣已用了最好的药材,可陛下的脉象还是越来越弱,恐怕……” 话没说完,李太医就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无奈。宫女们一遍遍地用银勺喂参汤,参汤是长白山的六年老参,切成薄片,用山泉水炖了半个时辰,可慕容翊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参汤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打湿了锦被 —— 那锦被还是她前几日刚换的,绣着兰草纹,是她亲手挑的花样,此刻却沾了参汤的痕迹,像极了血,在白色的锦缎上格外刺眼。一股熟悉的、冰冷彻骨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开始颤抖 —— 她想起父亲当年就是中了 “牵机引” 的前身 “鹤顶红”,在战场上毒发身亡,临死前还握着她的手,说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沈家”。

她伸出手,指尖微颤,接过铁侍递来的素帛。绢布的触感粗糙,是最普通的麻布,上面还能摸到细小的纤维,却压不住素帛上那若有若无的墨香 —— 那是一种极淡的、带着松烟味的墨香,还混着一点檀香,她只在一个地方闻到过:龙渊秘库。那日她跟着慕容翊去龙渊秘库查看,发现龙符失窃时,石台上除了一枚夜枭羽毛,还留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墨香就是这样的。她记得当时慕容翊拿起字条,脸色骤变,说 “这是‘影’组织的墨,里面掺了西域的檀香,是他们的标志”。

素帛展开,上面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一种独特的笔触,笔画间带着几分狷狂与阴冷,起笔锋利如刀,像是要将纸张划破,收笔却带着一丝刻意的拖沓,像是在嘲讽看字之人的无能。沈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 这字迹,与龙渊秘库石台上那张字条的字迹,一模一样!连起笔时的顿笔、收笔时的弯钩,都分毫不差!

“三日后,子时,皇陵地宫。”

“以慕容翊残躯与传国玉玺,换尔全尸。”

“若不来,血洗宫闱,鸡犬不留。”

落款处没有姓名,只画着一只简练却传神的夜枭侧影 —— 圆睁的眼睛用浓墨点就,像是两颗黑色的毒珠,瞳孔处还特意点了一点白光,仿佛正透过纸张,死死盯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杀意;那夜枭的翅膀微微张开,羽毛的纹路用细笔勾勒,每一根羽毛都透着残忍与嚣张,翅尖还画了一道弧线,像是刚完成一次杀戮;爪子蜷缩着,露出锋利的尖钩,像是要将猎物撕碎。整幅画没有多余的笔墨,却将夜枭的凶狠与狂妄表现得淋漓尽致,像是在宣告:我已掌控一切,你只能任我宰割。

赤裸裸的挑衅!毫不掩饰的杀意!终极的战书!

沈璃握着素帛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骨都清晰可见,素帛的边缘被她攥得发皱,甚至有些地方被指甲划破,露出里面的麻线。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 对方不仅要慕容翊的命,还要这大燕江山的象征传国玉玺;不仅要她的命,还要用 “血洗宫闱” 来威胁,将整个皇宫的人都置于死地!她想起长春宫的小宫女春桃,才十三岁,是去年刚入宫的,前两天还笑着对她说 “尚宫娘娘,等陛下好了,我们一起去宫苑里摘桃花好不好”;想起紫宸殿的杂役陈六,每天都会悄悄给她留一块热乎的糕点,说 “娘娘批红辛苦,垫垫肚子”;想起禁军里的张强,上次慕容琮逼宫时,他挡在她身前,说 “尚宫娘娘放心,有末将在,没人能伤您”;还有那些无辜的宫眷、太监、宫女,他们做错了什么,要因为这场权力的游戏而丧命?

他知道慕容翊昏迷不醒,形同 “残躯”—— 连太医都说慕容翊撑不过下一个月圆,他却还用 “残躯” 来形容,简直是对皇帝的亵渎;他知道传国玉玺的存放之处 —— 虽不在紫宸殿,却藏在宫中的 “金匮殿” 密库,密库的门是用精铁打造,厚达三寸,由禁军日夜看守,钥匙由慕容翊亲自保管,藏在龙榻下的暗格里,寻常人连靠近金匮殿都难;他甚至嚣张到指定了交换地点 —— 皇陵地宫!那是慕容皇室的祖陵,安葬着开国皇帝慕容烈及历代先帝,地宫的入口常年封闭,由宗人府派专人看守,每年只有祭天大典时才会打开一次,是庄严神圣之地,他竟选在那里作为决战之所,是何等的猖狂与亵渎!

“血洗宫闱,鸡犬不留……” 沈璃低声念着这八个字,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她的眼底泛起寒意,几乎要溢出来,连握着素帛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到了极致。她毫不怀疑对方的能力 —— 龙符失窃、慕容翊中毒,这两件事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皇宫的防卫在他眼中,恐怕早已是筛子一般。若真不来,他定会说到做到,到时候皇宫将变成人间地狱,血流成河,那些她熟悉的、陌生的人,都会成为他泄愤的对象。

“小姐?” 福伯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殿内。他本是按照约定,深夜来向沈璃汇报 “暗凰卫” 的动向 —— 今日陈六在紫宸殿外围发现一名行为异常的禁军,那禁军穿着普通士兵的服饰,却在殿外徘徊了半个时辰,手里的刀鞘有明显的磨损,像是经常拔出来,还时不时地往殿内张望,陈六觉得可疑,就悄悄跟了一段,发现那禁军最后去了李贵妃的宫殿方向 —— 刚走到殿门口,就看到铁侍拔箭的场景。他穿着一身低阶太监的服饰,是从宫门口一个退休的老太监那里买来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连鬓角的白发都藏在帽子里,直到走到沈璃面前,才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饱经风霜却目光炯炯的脸 —— 额头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那是当年随沈父征战时,被敌军的刀砍伤的,缝了五针,留下了永久的印记。此刻见沈璃手中的素帛和那支毒箭,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快步上前,目光扫过素帛上的字迹,老脸因愤怒而涨红,连下巴上的山羊胡都跟着抖动:“是‘影’!是夜枭!这狗贼,竟敢如此嚣张!老奴这就召集弟兄们,去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想起当年沈家被 “影” 诬陷谋反,满门抄斩,他带着沈璃逃出来时的场景,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铁侍亦是面沉如水。他虽不完全清楚 “影” 的底细,却也知道对方是江湖上最神秘、最残忍的组织。当年沈将军一家被诬陷谋反,背后就有 “影” 的影子 —— 他们伪造了沈将军与敌国通信的信件,买通了宫中的太监做证人,将沈家满门推向深渊。他还记得当时他还是个小兵,跟着禁军去沈家抄家,看到沈府的下人被一个个押走,孩子们的哭声、女人们的惨叫声,至今还在他耳边回荡。如今对方竟敢潜入皇宫,用弩箭传递战书,已是将禁军的防卫踩在了脚下,更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他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沈尚宫和陛下,绝不能让 “影” 的阴谋得逞,也算是为当年沈家的冤案赎罪。

沈璃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硝石和墨的味道,刺得她肺腑生疼,却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脑海中,无数画面飞速闪过:慕容翊躺在龙榻上苍白的面容,唇色青紫,呼吸微弱,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像是在抓住什么;龙渊秘库空荡荡的石台,上面只留下一枚夜枭羽毛,羽毛的边缘还沾着一点灰尘,石台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龙符长期放置留下的;朝臣们逼宫时贪婪的嘴脸,慕容琮那淬毒的眼神,仿佛在说 “你一个女人,不配执掌权柄”,他身后的礼部尚书王怀安,低着头,却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局势;还有 “暗凰卫” 们隐匿在各个角落的身影 —— 李三在排水沟渠旁标记密道,手指在青石板上轻轻敲击,确认密道的走向,他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陈六在紫宸殿外围扫地,扫帚的动作很慢,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他的腰间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赵武在西郊军营训练护卫,手中的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灰尘……

退?交出慕容翊和玉玺?那她之前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挣扎,都成了笑话!慕容翊必死无疑,大燕江山顷刻易主,而她换来的所谓 “全尸”,不过是对方胜利后的一点施舍与嘲讽,更是对沈家满门忠烈的亵渎!父亲当年为了守护大燕,战死沙场,尸骨未寒,他的灵位还在沈家的祠堂里,若是知道她将江山拱手让人,定会死不瞑目!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满是期望与嘱托,她不能让父亲失望,不能让沈家蒙羞!

战?皇陵地宫是对方选定的战场,必然布满了陷阱与杀机。敌暗我明,对方有多少人?实力如何?布局怎样?她一无所知!而她手中,“暗凰卫” 刚成型不久,一百零三人分散在皇宫和京城各处,短时间内难以集结 —— 李三带着十名工匠在宫中修缮,陈六和二十名杂役在紫宸殿周边,赵武带着三十名护卫在西郊军营,还有四十人潜伏在京城各处,收集情报;铁侍的禁军虽多,却未必人人可靠 —— 慕容琮安插的眼线、“影” 组织的内鬼,都可能在关键时刻倒戈;朝中那些墙头草,若知道她要与 “影” 决战,恐怕只会隔岸观火,甚至落井下石,等着看她的笑话,好趁机投靠新的主子。

劣势,全方位的劣势。

这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独自一人立于悬崖边缘,身后是万丈深渊,下面是翻滚的岩浆,身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充满未知危险的迷雾,每一步都可能坠入死亡。

但沈璃没有颤抖,也没有崩溃。

再睁开眼时,她眼底所有的波澜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与决绝。她将素帛递给福伯和铁侍,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来了。也好,省得我再费心去找。” 她的目光扫过素帛上的夜枭侧影,像是在与敌人对视,“这么多年了,‘影’终于敢露出真面目了,也该做个了断了。”

福伯看完素帛,急得直跺脚,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小姐,万万不可!皇陵地宫地形复杂,里面全是先帝的陵墓和陪葬品,通道狭窄,岔路繁多,还有不少机关 —— 当年老奴随沈将军去过一次,亲眼看到有护卫不小心触动机关,被乱箭射死!那机关藏在石缝里,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只有踩到特定的砖块才会触发,箭簇上还涂了毒,沾到就死!他选在那里,必定设下了天罗地网!这是陷阱,去不得啊!” 他想起年轻时随沈父去皇陵祭拜的场景,地宫的通道黑漆漆的,只能靠火把照明,火把的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鬼怪一样;墙壁上刻着狰狞的兽首,嘴巴张开,里面就是暗箭的出口;地面上的砖块颜色不一,有经验的老护卫说,黑色的砖块不能踩,那是机关的触发点;陪葬坑里堆满了金银珠宝,却也藏着毒蛇和毒蝎,是用来防盗的。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铁侍也皱起眉头,沉声道:“末将即刻加派禁军,封锁皇陵周边的所有路口,严查出入人员,再派人去皇陵地宫探查,定能找出他的埋伏!” 他觉得,只要提前做好准备,总能找到 “影” 的破绽。他甚至想好了,派赵刚带着一队精锐禁军,伪装成百姓,去皇陵附近探查,再让李伟带着弓箭手埋伏在周围,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就立刻拿下。

“没用的。” 沈璃打断他,目光落在窗外无边的黑暗上。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将整个皇宫笼罩,远处的宫灯只能发出微弱的光,根本照不亮深处的危险,连宫苑里的松柏都变成了黑色的剪影,像是蛰伏的怪兽。“他能将箭射到紫宸殿,就意味着他的人在宫内来去自如,甚至可能潜伏在禁军之中 —— 你想想,那支弩箭的箭羽是夜枭羽毛,箭杆是乌木,都是不容易获取的材料,若不是宫内有人接应,他怎么能将这些东西带进宫?你若加派禁军封锁皇陵,他定会察觉异常,提前发动 ——‘血洗宫闱’恐成现实。”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而且,皇陵地宫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金匮殿密库,由禁军统领亲自看守,一把在宗人府,由宗人令亲自保管,宗人令是慕容琮的舅舅,早就投靠了慕容琮,若是他把钥匙给了‘影’,我们就算封锁了皇陵,也没用。我们的探查,恐怕只会打草惊蛇,让他提前布置更多陷阱,甚至对皇宫里的人下手。”

她转过身,看向福伯和铁侍,眼神锐利如刀,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他要战,那便战。皇陵地宫,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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