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还政期,步步近(1/2)

紫宸殿的地砖缝里,至今还残留着三个月前那场清洗的痕迹。纵使宫人们用温水反复擦拭了数十遍,在阴雨天里,那深青色的汉白玉上仍会隐隐透出淡褐色的印记 —— 那是旧贵族集团覆灭时,溅落的血渍凝结成的暗沉符号。

彼时,沈璃一身玄铁鳞甲立于殿中,腰间佩剑 “断水” 还滴着血珠。旧贵族首领、太傅慕容霖被按在丹陛之下,锦袍上的金线被血污浸透,原本倨傲的头颅此刻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嘶哑地嘶吼 “谋逆” 二字。沈璃只是垂眸看着他,玄色披风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血痕,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先帝崩后,尔等私囤军械、勾结藩王、克扣漕粮,桩桩件件皆是灭族之罪。今日诛尔等,非臣谋逆,乃替天行道,为江山除奸。”

那一日,紫宸殿的血腥味飘出了皇城,飘进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太傅府满门抄斩时,临街的朱门被撞开,家眷的哭喊声与刀剑的劈砍声交织在一起,让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却无一人敢上前。国子监的老儒们捧着儒家典籍,在书房里唉声叹气,却连一句质疑的话都不敢说 —— 毕竟前一日,还曾有位御史因弹劾沈璃 “专权”,被暗凰卫拖入诏狱,第二日便传出了 “病逝” 的消息。

清洗过后的三个月,大衍朝堂像是被按下了 “顺行键”。原本拖延了半年的漕运改革,沈璃一道政令下去,户部与工部便连夜制定章程,半月内便疏通了淮河段的淤塞;边境传来匈奴扰边的消息,兵部尚书李敢连奏本都没递,直接点兵三万北上,沿途各州府无需旨意便主动供应粮草 —— 谁都记得,当初旧贵族把持兵部时,李敢请兵御敌,被慕容霖以 “国库空虚” 为由驳回了三次,最终导致边境三城被掠。

这日清晨,摄政王府的书房里,沈璃正翻阅着各地呈来的奏报。窗外的银杏叶被秋风染成金黄,一片片落在青石阶上,却无人敢擅自清扫 —— 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摄政王处理政务时,最忌旁人打扰。案上的青瓷砚台里,墨汁研磨得细腻均匀,旁边堆着的奏报大多已经批阅完毕,朱红色的批语字迹凌厉,却字字切中要害。

“启禀王爷,” 暗凰卫统领秦风躬身立于殿外,声音压得极低,“京都府尹来报,昨日深夜,有几个旧贵族的余孽在城西破庙里聚集,似在密谋什么。”

沈璃头也没抬,手指在奏报上轻轻敲击:“盯着便是,不必惊动。若他们敢有异动,再动手不迟。”

“是。” 秦风应声退下,脚步轻得像一阵风。他跟随沈璃多年,最清楚这位摄政王的手段 —— 看似放任,实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需等猎物自己撞进来。

书房内,沈璃拿起一份来自江南的奏报,落款是 “裴琰”。奏报里详细写了江南各州府的贪腐清查结果,附带着一份长长的名单,从州官到县令,凡是牵涉其中的,皆注明了罪证与赃款数额。末尾处,裴琰写道:“江南已平,百姓归田,唯需留兵五千镇守,以防余寇复起。”

沈璃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拿起朱笔在末尾批道:“准。另,着户部拨款二十万两,用于江南堤坝修缮,不得延误。”

放下笔时,晨光已透过窗棂照进书房,落在她清癯的面容上。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飘落的银杏叶,眼神深邃。旧贵族已除,新政初行,慕容玦也已长到十四岁 —— 是时候了。

第二章 太极殿的惊雷

十月十二,大朝会。

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在太极殿外的广场上打着旋。文武百官身着绯色、青色、紫色的朝服,按品级排列整齐,袖口与衣摆处的补子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 一品文官的仙鹤、二品武官的狮子、三品的孔雀与虎豹,在晨光下织成一片肃穆的色彩。

内侍监总管福安尖细的唱喏声划破晨雾:“陛下驾到 —— 摄政王驾到 ——”

龙椅上的慕容玦起身而立,玄色龙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十四岁的少年,面容尚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但眉宇间的沉静已远胜去年。他的目光扫过殿中百官,落在珠帘之后的身影上时,微微顿了顿 —— 沈璃今日穿的是一件玄色绣暗纹的朝服,领口与袖口处用银线绣着云纹,比往日更显庄重。

珠帘是用南海进贡的珍珠串成,每一颗都圆润光洁。阳光透过殿顶的藻井照下来,落在珠帘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将沈璃的身影衬得有些模糊,却更显威严。

朝会按惯例进行。先是兵部尚书李敢奏报边境军情:“匈奴左贤王率部袭扰云州,已被我军击退,斩获敌首三百余级,俘虏百余人。” 他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的硬朗,“臣请旨,增兵五千戍守云州,以防敌军复来。”

沈璃在珠帘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准。着户部拨银五万两,用于军需补给。裴琰,此事你需亲自督办,不得有误。”

新任户部尚书裴琰出列躬身:“臣遵旨。” 他刚从江南回来,一身青色朝服衬得他面色刚毅,鬓角还带着几分旅途的风尘,却难掩眼中的锐气 —— 这是在江南平定叛乱、清查贪腐时,磨砺出的铁血锋芒。

接着是吏部尚书奏报官员考核结果,刑部奏报秋决事宜,工部奏报漕运修缮进度…… 每一项政务,沈璃都能精准地指出关键,或准或驳,条理清晰。百官垂首听着,无人敢有异议 —— 经历过紫宸殿的清洗,谁都知道这位摄政王的手段,与其争辩,不如俯首遵旨。

待所有紧要政务处理完毕,福安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正要唱 “退朝”,却见珠帘后的沈璃微微抬手。

那是一个极细微的动作,手指轻抬,玄色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苍白却骨节分明的手腕。但就是这个动作,让福安的声音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连忙躬身退后,大气不敢喘一口。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准备转身离去的官员们纷纷停下脚步,疑惑地抬头看向珠帘。站在前列的尚书们交换着眼神,眼底满是探究 —— 往日朝会,沈璃处理完政务便会即刻退朝,今日为何突然止住?难道还有什么重要之事?

沈璃缓缓站起身。珠玉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太极殿里格外清晰,如同冰珠落在玉盘上,每一声都敲在百官的心上。她没有走出珠帘,只是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中 —— 从前列的尚书,到后排的御史,再到阶下的侍郎、郎中,每一个人的脸,都被她收入眼底。

官员们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有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有人悄悄攥紧了朝笏,还有人偷偷抬眼,想要从那模糊的身影中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玄色。

最终,沈璃的目光落在了御座上的慕容玦身上。

慕容玦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手心微微出汗。他看着珠帘后的身影,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 —— 亚父今日的举动,太过反常。

“陛下,” 沈璃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激昂的语调,没有刻意的强调,却像是带着千钧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臣,沈璃,蒙先帝信重,受托孤之任,摄政至今,已近五载。”

她的声音顿了顿,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官员们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里交织 —— 有人疑惑,有人恍然,还有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五载以来,” 沈璃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静,“先帝遗诏犹在耳畔,臣不敢有半分懈怠。幸赖陛下天资聪颖,自束发以来便勤勉好学,每日五更起读,夜半仍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更赖文武百官同心协力,辅佐朝政,方使朝纲渐稳,新政初行,内外稍安。”

慕容玦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看着珠帘后的身影,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 —— 小时候,亚父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去年紫宸殿清洗时,亚父挡在他身前,挡住了飞溅的血渍;上个月,他处理错了一份赈灾奏报,亚父熬夜陪他分析,教他如何平衡各方利益……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先帝遗命,臣不敢忘怀。” 沈璃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中多了几分决绝,“陛下年岁渐长,圣德日隆,已非昔日稚子。为江山社稷计,为成全陛下亲政之志,臣,今日于朝堂之上,郑重宣告 ——”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金玉掷地,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在太极殿里回荡:

“待陛下年满十五生辰之日,本宫将卸下摄政之责,焚毁监国印信,还政于君!”

“轰 ——!”

仿佛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整个太极殿瞬间被无形的波澜席卷。

站在吏部尚书身旁的礼部侍郎王显,手里的朝笏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珠帘,嘴里喃喃道:“还政?摄政王要还政?”

新晋的御史大夫赵谦,年轻气盛,原本以为沈璃会效仿前朝权臣,行 “加九锡” 之事,此刻听到 “还政” 二字,脸上写满了震惊,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站在后排的某个郎中,悄悄拉了拉身旁同僚的衣袖,压低声音问:“大人,您说…… 摄政王这是真心的吗?还是在试探我们?”

那同僚脸色发白,连忙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 —— 这种时候,任何一句不当的话,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慕容玦浑身一震,猛地从龙椅上直起身。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肋骨的束缚。他死死地盯着珠帘后的身影,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 亚父真的要还政于他?那个在紫宸殿里翻云覆雨、手握生杀大权的摄政王,竟然要主动交出权力?

他想起三个月前,紫宸殿的血腥味还未散去,他亲眼看到亚父下令将慕容霖满门抄斩,那时的亚父,眼神冰冷,语气决绝,仿佛整个天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他以为,亚父会一直握着权力,直到他成年,甚至更久。可现在,亚父却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宣告要还政。

一股巨大的冲击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有期待 —— 他渴望亲政,渴望摆脱 “傀儡皇帝” 的标签,渴望真正掌控这个帝国;有茫然 —— 他从未独立处理过军国大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权力,他不知该如何接手;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 亚父的决定太过突然,太过反常,这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谋划?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徒劳地看着珠帘后的身影。

沈璃仿佛没有看到殿内的骚动,也没有察觉到慕容玦的失态。她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自即日起,至陛下亲政之前,本宫将逐步将日常政务移交陛下亲自处置。六部寻常奏对,当先呈报陛下御览,陛下可先行批阅,提出决断意见,再由本宫复核。军国要务,仍需共同商议,以期陛下早日熟悉全局,独当一面!”

“另,为辅佐陛下精进学业,通达政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殿中的三人身上,“特擢升尚书左仆射林文正、兵部尚书李敢、新任户部尚书裴琰,兼领帝师衔,入值弘文馆,为陛下讲经论史,剖析时政,参赞机要!”

林文正、李敢、裴琰三人同时出列,躬身行礼:“臣遵旨。”

林文正是文官清流的领袖,早年曾因反对旧贵族被罢官,是沈璃重新启用了他。他德高望重,在文官集团中有着极高的声望,由他教导慕容玦经史,再合适不过。

李敢是军中宿将,祖父曾是开国功臣,父亲战死沙场,他自幼在军营长大,战功赫赫。由他教导慕容玦军事谋略,能让慕容玦更快地熟悉军务。

裴琰则是寒门出身,凭借科举入仕,在地方任职多年,深知民间疾苦。他在江南平定叛乱时,手段强硬却又体恤百姓,是难得的干臣。由他教导慕容玦政务处理,能让慕容玦更了解民生。

百官看着这三人,心里渐渐明白 —— 沈璃这是在为慕容玦亲政铺路。这三人涵盖了文官、武将、寒门三个群体,既能辅佐慕容玦,又能平衡朝堂势力,确保权力平稳过渡。

“朝中各部院司衙,需恪尽职守,全力辅佐陛下,确保政务平稳,过渡顺畅。” 沈璃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风吹过殿宇,让所有人心头一凛,“若有心存异志、怠慢政务、乃至企图借此机会兴风作浪者 ——”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殿中,眼神凌厉如刀,仿佛能穿透人的皮肉,直抵内心:“勿谓本宫言之不预!国法森严,绝不姑息!”

这几句话,没有丝毫掩饰,是赤裸裸的警告。她在告诉所有人:还政不是权力真空,更不是浑水摸鱼的机会。即便她放权,也依然握着足以碾碎一切不安定因素的权力。谁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谁就是自寻死路。

宣告完毕,沈璃对着御座上的慕容玦微微躬身,语气诚恳:“此乃臣肺腑之言,亦为江山永固之基。望陛下勤勉,不负臣与天下万民之望。”

说完,她不再看殿中百官,也不再看慕容玦,径直转身。玄色衣袂拂过冰冷的地砖,带起一阵微风,珠玉碰撞的声响渐渐远去。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她的身影消失在太极殿的后门,只留下一片死寂。

片刻后,殿内爆发出压抑的议论声。

“摄政王竟然真的要还政…… 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说,摄政王是不是在试探我们?毕竟她刚肃清旧贵族,权力正盛……”

“不好说啊。不过看她的安排,林大人、李大人、裴大人都是她的心腹,就算还政,朝政恐怕还是在她掌控之中……”

“陛下也该亲政了,毕竟已经十四岁了。只是不知道,陛下能不能镇住场子……”

慕容玦坐在龙椅上,听着殿内的议论声,心里乱如麻。他看着沈璃离去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 —— 那上面雕刻的龙纹,冰冷而坚硬,如同此刻他的心情。

福安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道:“陛下,该退朝了。”

慕容玦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退…… 退朝。”

第三章 帝王的成长与焦虑

还政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京都。

茶馆里,说书先生放下醒木,唾沫横飞地讲着太极殿的场景:“各位客官您猜怎么着?摄政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要还政给陛下!那声音,那气势,吓得百官都不敢喘气!”

酒肆里,几个书生争论不休。一个白面书生激动地拍着桌子:“沈摄政王此举,乃千古忠臣之举!先帝托孤,她鞠躬尽瘁,如今陛下长成,便主动还政,这等胸襟,实属难得!”

另一个青衣书生却摇头:“不然不然。你想想,摄政王刚肃清旧贵族,权力无人能及,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政?依我看,她是怕落下‘权臣’的骂名,故意做给天下人看的。再说,帝师都是她的心腹,朝政还不是她说了算?”

街头巷尾,百姓们也在议论。卖菜的老农一边称菜,一边对买主说:“陛下亲政好啊,摄政王虽然厉害,但毕竟是女子。陛下亲政了,咱们大衍才能更稳当。”

而在皇宫深处的御书房里,慕容玦正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奏章,眉头紧锁。

这是还政后的第三日。按照沈璃的安排,六部的寻常奏报,都先送到他这里批阅。原本他以为,处理奏章不过是写写批语,却没想到,每一份奏章背后,都牵扯着复杂的利益关系。

他拿起一份来自青州的奏报,上面写着:“青州遭遇旱灾,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恳请陛下拨款赈灾,豁免今年赋税。” 奏报的末尾,还附着青州知府的签名和印信。

慕容玦皱了皱眉。青州旱灾,他早有耳闻,赈灾是理所当然。可他刚想批 “准”,却想起昨日裴琰送来的户部奏报 —— 国库现存白银不足百万两,既要供应边境军需,又要修缮漕运,还要支付官员俸禄,若是再拨款赈灾,恐怕会入不敷出。

他放下奏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该怎么办?拨款赈灾,国库会空虚;不拨款,青州百姓就要遭殃。他看向案上的另一份奏报,是工部请求拨款修缮黄河堤坝的 —— 黄河汛期将至,若是堤坝不加固,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一边是旱灾,一边是堤坝,还有边境的军需…… 处处都需要钱,可国库就这么多银子。慕容玦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当皇帝,远比他想象中难得多。

“陛下,该歇息了。” 福安端着一碗参茶进来,轻声说道。他看着慕容玦疲惫的脸色,心里有些不忍 —— 自从开始批阅奏章,陛下每天都要熬到深夜,黑眼圈都出来了。

慕容玦接过参茶,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能缓解他心中的焦虑。他看向福安:“福安,你说,亚父当年刚摄政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事?”

福安愣了一下,连忙躬身道:“摄政王天资卓绝,当年刚摄政时,便将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过陛下您也不必着急,您还年轻,慢慢学,总会学好的。”

慕容玦苦笑了一下。天资卓绝?他知道,亚父的 “天资卓绝”,是用无数鲜血和汗水换来的。当年先帝崩后,旧贵族把持朝政,亚父孤身一人,一步步清除障碍,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他没有亚父那样的手段,也没有亚父那样的威望,想要撑起这个帝国,太难了。

“对了,” 慕容玦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林大人、李大人、裴大人什么时候过来?” 按照沈璃的安排,三位帝师每日都会来弘文馆为他讲学。

“回陛下,三位大人已经在弘文馆候着了。” 福安回道。

慕容玦放下参茶,起身道:“走,去弘文馆。”

弘文馆位于皇宫东侧,是先帝时期建造的,专供皇子读书。馆内藏书丰富,从经史子集到兵法谋略,应有尽有。林文正、李敢、裴琰三人已在馆内等候,见慕容玦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免礼。” 慕容玦摆了摆手,走到主位坐下,“今日请三位先生来,是有一事想请教。” 他将青州旱灾的奏报递给三人,“青州旱灾,需拨款赈灾,可户部说国库空虚,诸位先生可有良策?”

林文正接过奏报,仔细看了一遍,沉吟道:“陛下,赈灾乃当务之急,不可拖延。若百姓流离失所,恐生民变。至于国库空虚,臣以为,可暂时削减宫中用度,再从各地藩王处征调一些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李敢却摇头:“林大人此言差矣。宫中用度本就不多,削减不了多少。各地藩王向来桀骜不驯,若强行征调粮草,恐引起不满,反而生事。依臣之见,不如从边境军需中暂借一部分,待秋收后再补回。”

裴琰皱了皱眉:“边境军需不可动。匈奴虎视眈眈,若军需不足,士兵们如何打仗?臣以为,可先从户部库存中拨出十万两白银,再令青州知府开仓放粮,同时鼓励地方富户捐粮,待明年收成好了,再豁免青州赋税。这样既能缓解灾情,又不会过度消耗国库。”

三人各执一词,慕容玦听得越发迷茫。他看着三人,犹豫道:“那…… 究竟该听谁的?”

林文正叹了口气:“陛下,为政者,需权衡利弊,取舍有度。青州旱灾虽急,但边境安危更为重要,军需不可动;宫中用度可减,但数额有限;藩王不可逼,以免生乱。裴大人的提议,倒是最为稳妥,只是委屈了青州百姓。”

慕容玦沉默了。他知道,裴大人的提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可一想到青州百姓要忍饥挨饿,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馆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沈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穿着玄色朝服,手里拿着一份奏报,看到馆内的几人,微微颔首:“陛下,三位大人。”

慕容玦连忙起身:“亚父。”

沈璃走进馆内,将手中的奏报递给慕容玦:“这是江南送来的奏报,裴大人在江南清查贪腐时,抄没了不少赃款,共计五十万两白银,现已解送回京,存入国库。青州赈灾的银子,有着落了。”

慕容玦眼睛一亮,连忙接过奏报翻看。果然,奏报上写着江南抄没赃款五十万两,已入库。他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地,看向沈璃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感激:“多谢亚父。”

沈璃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案上的青州奏报上:“陛下不必谢我。这些赃款本就是百姓的血汗钱,用在赈灾上,是理所应当。不过,陛下也该明白,处理政务,不能只看眼前,还要考虑长远。青州旱灾,除了拨款赈灾,更要派人去勘察灾情,指导百姓兴修水利,以免明年再遭旱灾。”

慕容玦恍然大悟。他只想着拨款,却忘了后续的措施。若是不兴修水利,明年青州再遭遇旱灾,还是会陷入困境。他躬身道:“亚父教诲,儿臣谨记。”

沈璃看着他,眼神柔和了几分:“陛下不必急于求成。政务繁杂,需要慢慢摸索。三位先生都是栋梁之才,陛下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他们。” 说完,她转身道,“本宫还有事,先告辞了。”

看着沈璃离去的背影,慕容玦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亚父是在真心辅佐他,可这种辅佐,也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束缚 —— 无论他遇到什么困难,亚父总能轻易解决,仿佛他永远都离不开亚父的庇护。

“陛下,” 裴琰开口道,“摄政王所言极是。青州之事,除了拨款,还需派得力官员前往赈灾。臣举荐江南按察使周明,此人清正廉洁,颇有才干,在江南时曾负责过赈灾事宜,经验丰富。”

慕容玦回过神,点了点头:“准。着周明即刻前往青州,负责赈灾事宜,所需人手、粮草,皆由户部调配。”

“臣遵旨。” 裴琰躬身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慕容玦渐渐忙碌起来。每天清晨,他先去弘文馆听三位帝师讲学,学习经史、兵法、政务;上午处理六部奏报,遇到不懂的,便请教三位帝师,或是去摄政王府请教沈璃;下午则召集大臣议事,讨论军国要务;晚上还要在御书房批阅剩下的奏报,常常熬到深夜。

他的进步很快。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后来能独立处理一些简单的政务;从一开始不敢发表意见,到后来能在议事时提出自己的看法。百官们看在眼里,对这位年轻皇帝的态度,也渐渐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敬畏。

但慕容玦心里的焦虑,却丝毫没有减少。

他知道,自己的进步,离不开沈璃的支持。若是没有沈璃在背后撑腰,若是没有三位帝师的辅佐,他根本撑不起这个朝堂。而且,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朝堂的核心权力,依然牢牢握在沈璃手中 —— 军国要务的最终决断权,还是在沈璃那里;暗凰卫的动向,他一无所知;甚至连官员的任免,重要职位的人选,都需要沈璃点头。

他像是一个被精心呵护的孩子,虽然拥有了 “皇帝” 的头衔,却始终走不出沈璃的阴影。

这天深夜,慕容玦在御书房批阅奏报,福安在一旁伺候。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报,慕容玦突然问道:“福安,你说,亚父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把权力交给我?”

福安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陛下,奴才不敢妄议摄政王。”

慕容玦叹了口气:“起来吧,我只是随口问问。”

福安起身,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摄政王既然说了要还政,想必不会食言。只是陛下还年轻,摄政王也是担心陛下应付不来……”

“我知道。” 慕容玦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可我总不能一直活在亚父的阴影里。我是大衍的皇帝,我应该自己做主。”

福安沉默了。他知道陛下的心思,可他更清楚摄政王的权力。在这个朝堂上,没有人敢违逆摄政王的意愿,就算是陛下,也不行。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门被推开了。沈璃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盏灯笼,玄色衣摆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她看到御书房里还亮着灯,有些惊讶:“陛下怎么还没歇息?”

慕容玦连忙起身:“亚父。儿臣还有一些奏报没批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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