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禁书得,夜偷光(1/2)
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库房旧木头的霉味,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沈璃的喉咙。这气味是活的,它钻入鼻腔,沉入肺腑,又逆流而上,盘踞在舌根,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尝到铁锈与朽木混合的苦涩。空气凝滞得如同浸透污水的棉絮,沉甸甸压下来,每一次呼吸都成了搏斗。她蜷缩在冰冷坚硬的通铺上,薄被蒙过头顶,隔绝了外面那些麻木又带着窥探的目光,却隔不断眼前一遍遍闪回的画面。
薄被底下,是另一个被气味统治的王国。旧棉絮的气息混杂着她自己身上渗出的冷汗味,闷热、黏腻,如同裹在湿透的破布里。但这狭小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却是此刻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外面那被昏黄灯泡勉强切割的庞大库房,反而更像深渊。
库房深处,只有一盏低瓦数的灯泡吊在房梁上,光线昏黄黯淡,在粗糙的椽子与蒙尘的杂物之间艰难跋涉,最终只能无力地匍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灰尘在光柱里无声翻涌,如同微小的幽灵,永无止息。巨大的空间被分割成狭窄的通铺区,铺板粗糙开裂,一张紧挨着一张,躺满了沉默的人影,如同沉船后漂流的残骸。空气里浮动着浑浊的暖意,那是太多躯体挤在一起散发的温度,混合着汗酸、劣质烟草,以及某种更深沉的绝望气息,沉沉地淤积在低处,不肯散去。远处的角落,堆积着蒙尘的麻袋与木箱,黑影幢幢,在微弱的光线边缘张牙舞爪,仿佛蛰伏的兽。
这气味,绝非是死物那般简单,它宛如拥有生命的恶魔,带着诡异的灵动与恶意。它如同一缕缕阴森的幽魂,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地钻入沈璃的鼻腔,顺着那狭窄的呼吸道,一路长驱直入,沉入她那微微起伏的肺腑之中。紧接着,它又逆流而上,好似一条邪恶的毒蛇,沿着咽喉蜿蜒攀爬,最终盘踞在她的舌根之处。每一次,当沈璃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试图缓解那干涩与不适时,都能清晰地尝到那铁锈般的血腥与朽木的苦涩相互混合的怪异味道,那味道,如同噩梦一般,在她口中久久不散,令她几近作呕。
库房里的空气,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凝滞得如同浸透了污水的棉絮。那厚重的、黏腻的质感,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每一次,沈璃试图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搏斗。她不得不拼尽全力,张开那干裂的嘴唇,用力地吸吮着这污浊不堪的空气,仿佛那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然而,每一次的呼吸,换来的却只是更深的窒息感和无尽的绝望。
她蜷缩在那冰冷而又坚硬的通铺之上,身体紧紧地蜷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外界的一切伤害。那床薄被,被她用力地蒙过头顶,试图用它来隔绝外面那个冰冷而又残酷的世界。外面,那些麻木不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带着一丝窥探和好奇,不断地向她射来。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如同无数只冰冷的蚂蚁在身上爬行,让她浑身不自在,却又无处可逃。
然而,这薄被虽能挡住外面的目光,却无论如何也隔不断她眼前那一遍又一遍闪回的画面。那些画面,如同噩梦一般,不断地在她眼前浮现,清晰而又残酷。那是血雨腥风的战场,是生死一线的挣扎,是同伴们倒下的身影和绝望的眼神。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心灵,让她痛不欲生。
在这黑暗而又压抑的库房里,沈璃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她只能独自承受着这一切痛苦和折磨,在血腥与霉味的交织中,在窒息与绝望的边缘,苦苦地挣扎着,等待着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解脱。
凌嬷嬷沾满污泥的脸,那双老眼里最后迸发出的疯狂执念,还有那口喷在塞嘴破布上的、暗红发黑的血……
更深的寒意来自她的掌心。
沈璃在被子的绝对黑暗里,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几缕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的丝线,静静躺在那里。没有光源,它们自身却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冷的幽蓝色光泽。
孔雀蓝。
柳莺儿最钟爱、最张扬的颜色。她那身水红衣裙上,繁复的缠枝莲纹、领口袖缘的精美滚边,用的就是这种带着独特金属冷光的孔雀蓝绣线!阳光下,它折射出的光彩,如同孔雀开屏般华丽又傲慢,整个王府后院,独此一份。
凌嬷嬷临死前指甲缝里死死抠住的,为什么会是这个?
柳莺儿?那个娇纵跋扈、恨不得用孔雀翎羽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起来的美妾?
“翊”字丝帕染血在前,凌嬷嬷指甲缝里残留柳莺儿的孔雀蓝丝线在后……冰冷的线索像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地缠绕上来,勒得沈璃几乎窒息。下一个……会轮到谁?这深不见底的王府漩涡,才刚刚卷起第一道致命的浪头。
白日的喧嚣与惩罚如期而至。
库房门口那场夜半的杀戮,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激起了一圈圈恐慌的涟漪,很快又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按了下去。
管事嬷嬷的厉声训斥响彻罪奴们劳作的庭院:“都给我警醒着点!昨夜库房遭贼,凌嬷嬷伤重!那是她命不好,撞上了腌臜东西!你们这些贱骨头,要是敢乱嚼舌根,敢偷懒耍滑,仔细你们的皮!”她阴鸷的目光刀子似的刮过每一个低垂的头颅,最后狠狠钉在沈璃身上,“特别是你!丧门星!晦气东西!滚去把‘静思堂’那几间顶顶晦气的旧书阁给我打扫干净!犄角旮旯都不许落下!扫不完,今晚也别想吃饭!”
“静思堂”三个字一出,连旁边几个麻木干活的罪奴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那是王府深处一片早已废弃的院落,据说前朝曾是王府处置犯了错的女眷、甚至秘密行刑的地方,阴森逼仄,终年弥漫着散不尽的灰尘和霉烂气味,平日里连野猫都绕着走。
沈璃垂着头,低低应了声“是”,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惧和唯唯诺诺。她抱起沉重的扫帚、簸箕和半桶浑浊的脏水,脚步虚浮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去,背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低垂的眼帘下,冰封的湖面下,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燃烧。静思堂?那个堆满了废弃杂物和蒙尘旧书的地方?或许……那里藏着比死寂更重要的东西。她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短暂避开所有窥视的眼睛,一个能让她喘口气、思考一下那几缕幽蓝丝线的地方。静思堂的荒僻,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指望。
推开“静思堂”主书阁那扇吱嘎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沉重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张腐烂、木头朽坏和浓重灰尘的呛人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只有几缕惨淡的光线,艰难地从高处几扇蒙着厚厚污垢和蛛网的菱花窗棂缝隙里挤进来,在漂浮的尘埃中投下几道浑浊的光柱。
满室狼藉。高大的书架东倒西歪,如同被巨人蹂躏过的骸骨。破旧的卷轴、散页的书籍如同被撕碎的皮肉,胡乱地散落在地,堆积在角落,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灰白浮尘。蛛网层层叠叠,从屋顶梁木一直垂挂到书案椅脚,像一张张巨大的、灰白色的裹尸布。空气粘稠滞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颗粒感。
沈璃放下工具,目光沉静地扫视着这片被遗忘的废墟。这里每一寸空间都弥漫着一种被时间遗弃的死寂,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死寂,这种隔绝。
她挽起过于宽大的袖口,露出纤细却布满细小伤痕和薄茧的手臂,拿起扫帚,从门口开始,一寸寸、极其缓慢地清理起来。动作笨拙而吃力,每一次挥动扫帚都带起大团呛人的烟尘,将她笼罩其中。她不时停下来,佝偻着腰剧烈咳嗽,瘦弱的肩膀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然而,在那飞扬的尘土和低垂的乱发遮掩下,她的眼睛却锐利如鹰隼,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掠过每一本散落书籍的残破封面,审视着每一处墙角的阴影和书架底部的空隙。
她不是在清扫,是在搜索。
时间在死寂和尘埃中缓慢流淌。汗水混合着灰土,在她脸上冲出几道泥痕,火辣辣地蛰痛着皮肤下尚未愈合的旧伤。但她仿佛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指尖和视线之上。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清扫了大半,除了越来越多的灰尘和几只惊慌逃窜的潮虫,一无所获。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她的四肢百骸,拉扯着她的眼皮。饥饿的灼烧感在胃里翻腾。
难道真的只是徒劳?
就在她支撑着疲惫的身体,挪到靠墙一排倾倒最严重、几乎被书册完全掩埋的书架旁时,脚下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
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书阁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沈璃的动作瞬间凝固,心脏猛地一缩。她屏住呼吸,保持着弯腰扫地的姿势,眼角的余光死死盯住那块发出异响的青砖。
那块砖,颜色与周围并无二致,只是边缘的缝隙似乎……略宽了那么一丝?而且,它微微下沉了几乎难以察觉的一线!
暗格?!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瞬间驱散了所有疲惫和饥饿。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轰鸣。
她迅速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菱花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光线更加昏暗,只有远处庭院偶尔传来模糊的、遥远的劳作声。书阁内,死寂如坟墓。
机会!
沈璃没有立刻动作。她先是故意将扫帚碰倒旁边一个腐朽的木匣,发出一声更大的响动,同时自己低低痛呼了一声,制造出笨拙失误的假象。然后,她才慢慢蹲下身,一只手捂着膝盖,做出查看扭伤的样子,另一只手,却如同最灵巧的狸奴,指尖无声地探向那块松动的青砖边缘。
触手冰凉坚硬。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住那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向上撬动。
砖块比想象中更沉重。随着轻微的摩擦声,它被掀开了寸许,露出下面一个黑洞洞的、仅能容一只手勉强探入的狭小空间。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纯粹的腐朽纸张和冰冷尘土的味道,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苦涩气味,扑面而来。
沈璃的心跳如擂鼓。她毫不犹豫,手指毫不犹豫地探入那冰冷的黑暗之中。
指尖最先触到的,是粗糙、冰凉的砖石内壁。她耐心地向深处摸索,指尖划过内壁湿冷的苔藓感。突然!
她的指腹触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东西。
坚韧,微凉,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特殊质感。
是皮革!
她的指尖猛地一勾,紧紧攥住了那东西的一角,然后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将它从狭小的暗格中抽了出来。
一本册子。
当它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时,沈璃看清了它的模样。
残破得令人心惊。封面是一种深褐近黑的硬皮,边角磨损得厉害,几乎露出了里面的纤维层,沾满了暗色的污渍和霉斑,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难以言喻的陈旧气味。没有书名,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空白。
沈璃的指尖拂过那粗糙的封面,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从指尖直抵心脏。她立刻将它塞入自己破旧棉袄那宽大、打了无数补丁的内袋里,那块凸起紧贴着她的肋骨,沉重又滚烫。她迅速将青砖复位,用脚蹭了蹭周围的浮灰,抹去一切痕迹。动作快得如同鬼魅。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眩晕袭来。她扶住旁边冰冷的书架,大口喘着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冰凉的衣物。恐惧与一种近乎狂喜的兴奋交织着,在血液里奔流冲撞。
书阁彻底陷入一片混沌的昏暗,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吝啬地洒下几缕模糊不清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室内狼藉的轮廓。浓重的霉味和尘埃仿佛凝固的实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沈璃蜷缩在角落里一堆废弃卷轴形成的狭窄阴影里,像一只蛰伏在岩缝中的小兽。确定外面再无一丝人声,只有远处风吹过枯枝的呜咽,她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本硬皮册子。
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她将它放在膝上,借着从高处一扇破窗缝隙里艰难透入的、微弱得可怜的月光,极力辨认着封面。
深褐近黑的硬皮,布满污渍和霉斑。在月光下,她终于看清,封面并非完全空白。上面似乎曾经有过字迹,但被人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刮掉了!只留下一些凹凸不平的刻痕和残留的墨迹碎屑。
她的指尖抚过那些粗暴的刮痕,心一点点沉下去。被刻意抹去的书名……这本册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禁忌符号。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的右下角,那里似乎有一小块区域比其他地方更光滑些。突然,一种极其细微的、类似纸张边缘卷翘的触感传来。
有夹层?
沈璃的心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用指甲最薄的边缘,沿着那光滑区域的边沿,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抠动。
“嘶啦……”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撕裂声。在死寂的书阁里,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沈璃耳边!
一小片薄如蝉翼的、颜色略浅的皮纸,被她从封面硬皮下剥离了下来!
月光下,被隐藏的真相暴露无遗。
那刮痕累累的硬皮封面下,竟压着另一层极其坚韧、泛着淡淡土黄色的薄皮纸!上面用浓墨清晰地写着几个古拙的大字:
《百草瘴疠录》
这书名乍看之下,像是一本寻常记录山野草木、或许带些瘴气防治的杂书。然而,就在这五个大字的右下角,一行蝇头小楷,如同毒蛇般阴冷地蜷缩在那里:
“鸩羽毒经·残”
鸩羽!
沈璃的瞳孔骤然缩紧!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鸩鸟之羽,剧毒!传说中的宫廷秘毒!这根本不是什么药草杂记,而是一本……毒经!
强烈的寒意顺着脊椎骨蛇一般窜上头顶,几乎让她头皮炸开。王府禁书……被刮去表层、隐藏真名的毒经……凌嬷嬷指甲缝里的孔雀蓝丝线……“翊”字丝帕……柳莺儿……所有线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鸩羽”这两个字冰冷的光芒下,开始疯狂地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指尖的颤抖,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沉重如铁的硬皮封面。
内页的纸张泛着陈旧的焦黄色,薄而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齑粉。墨迹是浓稠的深褐色,带着一种干涸血迹般的质感。开篇并非目录,而是一段笔锋凌厉、透着一股森然邪气的序言: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草木虫石,蕴灵含煞。药可活人,毒能毙命。鸩羽之秘,非为屠戮,乃洞彻生死之隙,掌造化之机锋!习者当慎,一念生,一念死,一念……地狱门开!”
那“地狱门开”四个字,墨迹格外浓重狰狞,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沈璃指尖冰凉,却不敢停顿,借着微弱的月光,如饥似渴地一页页翻下去。
书中图文并茂。粗糙的墨线勾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矿石、虫豸。文字艰深晦涩,夹杂着大量生僻的古字和隐语。但沈璃凭借着幼时被父亲逼着打下的、远超寻常闺阁女子的学识底子,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专注,艰难地辨识、理解、记忆着。
“墨叶七心莲,生于寒潭之底,叶脉如墨,七窍玲珑。取其花蕊阴干,佐以阴年阴月处女泪……三滴入酒,无色无味,饮之如坠冰窟,心脉渐滞,三刻而绝……尸身僵冷如冰,肤现淡蓝霜纹……”旁边画着一株扭曲诡异的莲花,七片墨黑的叶子簇拥着一颗布满孔洞的花心。
“赤血蟾衣,毒瘴沼泽所出。取新蜕之皮,碾粉,混入朱砂……可致人血脉贲张,五内如焚,狂躁癫狂,力竭暴毙……死状如被烈焰灼烧……”配图是一只通体赤红、皮肤布满疙瘩的巨蟾。
“孔雀胆……”沈璃的目光猛地钉在这三个字上!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几乎要抠破脆弱的书页!
“……非孔雀之胆,乃南疆深谷一种奇石,色如孔雀翎羽之幽蓝,质脆,研磨成粉,其性阴寒奇毒,入水即溶,无色。微量可致昏厥、迷幻,形如急症。若足量……”她的目光急急下移,心提到了嗓子眼。
“……若足量,一刻入心脉,血凝如冰,周身僵直,口不能言,唯眼珠能动,饱尝冰封窒息之苦……三个时辰后,气绝身亡。死后十二时辰内,尸身僵冷异常,指甲缝、唇内等处……隐现幽蓝丝线之痕,遇光则显……”
轰!
沈璃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幽蓝丝线!指甲缝里!
凌嬷嬷指甲缝里抠出的孔雀蓝丝线!那冰冷的幽蓝光泽!
不是柳莺儿衣裙上的绣线!那是……那是“孔雀胆”剧毒残留的痕迹!
凌嬷嬷不是被那两个护卫打死的!她是中了毒!一种叫“孔雀胆”的剧毒!死状就是浑身僵冷,指甲缝里残留幽蓝丝线!
是谁下的毒?什么时候下的毒?柳莺儿衣裙上的孔雀蓝丝线……是巧合?还是……故意留下的误导?或者……是某种更可怕的关联?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缠紧了沈璃的心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死死攥着书页,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脆弱的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这时!
“沙……沙沙……”
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书阁外廊下堆积的枯叶上!
有人来了!
沈璃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巡逻者特有的、不紧不慢的节奏,正朝着书阁门口靠近!
该死!是夜巡的护卫!他们怎么会来这里?这个鬼地方平日根本无人踏足!
那本摊开的、足以让她死一万次的《鸩羽毒经》还放在膝上!幽蓝的“孔雀胆”字样在月光下如同魔鬼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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