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满床清梦压星河(2/2)

唯有彻底跳出那个狭小的牢笼,他才能搏得一线生机。

“快了……就快变天了。”他对着浩瀚星空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似说给自己听,也似说给这片饱经沧桑的湖山,“等天亮了,再做计较。”

此刻,他的船,他的梦,在这片星河之下,暂且是安全的,是自由的。

他收回目光,饮尽杯中凉茶,茶水的寒凉顺着喉咙滑下,更添了几分清醒。身形一动,连人带躺椅,瞬间消失在船头,隐入了那片绝对静止、绝对安全的随身空间。湖面之上,只剩一艘空船随波轻漾,船篷上的余温渐渐散去,仿佛从未有人踏足。

一夜无梦。等星空渐渐淡去,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湖面水汽凝结成薄纱般的晨雾,将天地裹得朦胧。

乌篷船轻轻一晃,沈知言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船头,神清气爽,眼底不见半分滞涩。洞庭湖的夜足够静、足够安全,他在船舱里睡得极好。

俯身掬起一捧湖水,冰凉的触感瞬间传来,他就着湖水用牙刷沾了青盐,洗漱干净,冷水拍在脸上,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慵懒,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随后取出小泥炉生起炭火,架上小铜锅,舀入空间里储存的甘甜井水,抓一把白米丢进去。不多时,袅袅蒸汽裹着清甜的米香漫出船舱,与湖面上的晨雾交织在一起。

他没弄复杂菜式,只就着一小碟沈家厨房自制的爽口酱菜,慢悠悠喝了两大碗热粥。暖粥下肚,通体舒泰,一夜的寒意尽数消散,也为接下来的行程积蓄了力气。

收拾好碗筷,抹去所有痕迹时,朝阳已挣脱地平线的束缚,金色光芒穿透晨雾,将湖面染得一片辉煌。水鸟们在芦苇丛中嬉戏啼鸣,热闹非凡,与昨日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沈知言站在船头舒展筋骨,深吸一口清晨湿润清新的空气,鼻翼微动,辨明风向水流——顺风顺水,正是赶路的好时候。

在荒岛耽搁了几日,他不愿再停留,目的地清晰如刻:西南,南县。

解开系在芦苇上的船绳,双手稳稳握住长篙。不同于昨日的试探与悠闲,今日的动作愈发纯熟有力,长篙插入水底淤泥,借着腰身发力,猛地一撑,乌篷船便如离弦之箭般,轻巧滑出芦苇荡,驶入开阔水道。

他调整划船节奏,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起伏,不再漫无目的地漂泊。遇着顺风或笔直水道,便迅速从空间取出一面小巧席帆挂上,借风力省些力气,船行得愈发迅捷,劈开湖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一路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辽阔湖面,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但凡望见远处有船帆影子,或是听到隐约的人声,便立刻调整方向,猛撑长篙,将船隐进大片芦苇或岸边树影的浓荫里,屏住呼吸静待片刻,确认安全后再继续前行。

宁可绕些远路,也绝不与任何船只近距离接触——这年月,信息闭塞,人心叵测,人命如草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何一次不必要的接触,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将近正午,天忽然变了脸。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从何处涌来大片乌云,像被打翻的墨缸,瞬间遮蔽了阳光。湖风骤然猛烈起来,呼啸着掠过湖面,卷起层层白头浪,拍打着船身,发出“砰砰”的声响。

“要下雨了!”沈知言眉头紧锁,不敢有片刻迟疑,当即放弃航行。他手脚麻利地调整船的方向,奋力将船划向一处地势较高、芦苇异常茂密的河湾,船身在浪涛中剧烈摇晃,他却稳如泰山,牢牢握着长篙控制方向。

终于抵达河湾,他迅速将船缆缠在粗壮的柳树根上,打了个结实的活结,又快步收起席帆,用油布仔细盖好船舱要害处,压实边角,防止雨水渗入。

刚收拾妥当,豆大的雨点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船篷上,发出密集的声响。湖面瞬间笼起一层厚重水雾,狂风呼啸着撕扯芦苇,波浪汹涌,拍打着船身,仿佛要将这小小的乌篷船撕碎。窗外风雨如晦,天地间一片混沌,倒衬得舱内愈发安宁。

沈知言不慌不忙钻进船舱,拍了拍身上的水珠。舱内干爽安全,他从空间里取出那本《洞庭湖风物传说》,就着舱外风雨的呼啸声,悠然翻看起来。

雨点敲打着船篷,单调却安稳的声响,成了最好的背景音,与他此刻沉静的心境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