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深山寻访与孤僻的匠人(2/2)
第二天一早,李萱是被清晨的鸟鸣和竹叶的露水唤醒的。她蜷在石阶上睡了一晚,腰酸背痛。正龇牙咧嘴地活动筋骨,院门又开了。阿木爷扛着锄头,看样子是要下地。他依旧没看李萱,但那狗这次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安静地跟在老人身后走了。
李萱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也顾不上形象,小跑着跟了上去。
“阿木爷,您去地里啊?我帮您干活吧!我力气可大了!”她试图搭话。
阿木爷目不斜视,脚步稳健。
李萱也不气馁,就跟在他后面,絮絮叨叨:“阿木爷,您这竹子长得真好!这空气也好!您在这儿住了多久了啊?”
“您看这露水,像不像珍珠?我以前拍戏的时候,道具组用的假露水可假了…”
“阿木爷,您编的那个簸箕线条真流畅,是怎么做到的呀?我看市面上卖的都没您这个好看…”
阿木爷始终沉默,仿佛她是不存在的空气。到了地里,他开始除草,李萱也挽起袖子,有样学样地跟着拔。她哪里干过农活,动作笨拙,没一会儿手上就沾满了泥,还差点把菜苗当草给拔了。阿木爷终于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像是嫌弃,又像是…无奈?他走过来,用锄头柄轻轻拨开她准备下手的“草”,示意那是菜。
李萱嘿嘿傻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分不清…”
一整天,李萱就像个小尾巴,阿木爷去哪她跟到哪,不说话她就自言自语,看到什么问什么,虽然十句得不到一句回应。她帮忙(添乱)干活,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还因为踩到湿滑的苔藓摔了一跤,屁股上沾了一大片泥巴,惹得旁边那只叫“大黑”的狗都似乎翻了个白眼。
傍晚,阿木爷收工回家。李萱依旧跟在后面。快到门口时,阿木爷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一天、脸上脏兮兮、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姑娘,终于开了金口,声音沙哑低沉,像很久没上油的齿轮:
“你这女娃,烦不烦?”
李萱一愣,随即眼睛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跟她说话了!
“不烦不烦!”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阿木爷,您终于肯理我啦!”
阿木爷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推门进了院子。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把门关上。
李萱站在门口,心脏砰砰直跳。她知道,这是一个信号。
晚上,小杨和小方带着补给回来了,看到李萱的“惨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李萱却兴奋地跟他们分享今天的“突破性进展”——阿木爷跟她说话了!虽然只有五个字,还是骂她的!
接下来的几天,李萱继续着她的“跟屁虫”战术。她不再急于提采访和拍摄,而是真的试图去理解阿木爷和他的生活。她发现阿木爷虽然沉默,但手艺极好,他编的东西,无论是日常用的筐、篓,还是偶尔兴致来了编的小动物,都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灵性。她也慢慢摸清了大黑的脾气,发现它其实很通人性,只是忠于职守,她偶尔偷偷分它一点肉干,它虽然依旧高冷,但看她的眼神似乎没那么凶了。
她甚至凭着厚脸皮,蹭到了阿木爷的一顿晚饭——简单的青菜、腊肉和米饭。饭桌上依旧沉默,但气氛不再那么紧绷。
直到第四天傍晚,李萱看着阿木爷在院子里就着最后的天光修补一个旧鱼篓,手指翻飞,竹篾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她忍不住轻声问:“阿木爷,您编得这么好,为什么不愿意让更多人看到呢?说不定…会有年轻人想学呢?”
阿木爷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昏黄的光线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沧桑。他很久没说话,久到李萱以为他又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
“看到了,然后呢?热闹一阵,人散了,手艺还是留不住。不如就这样,清清静静的。”
李萱怔住了。她忽然明白了阿木爷的孤僻背后,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失望。他见过太多的“关注”如潮水般来了又走,最终什么也没改变。
这一刻,她之前准备好的所有关于流量、关于曝光、关于商业价值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老人专注编竹篓的侧影,看着那双布满老茧却无比灵巧的手,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这次遇到的,可能不仅仅是沟通的障碍,而是如何面对一个古老技艺在时代洪流中的命运,以及如何真正给予它尊严和希望的问题。
这远比被狗堵门、被无视、甚至摔一屁股泥,要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