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热汤诡事(1/2)

喧嚣的篝火与鼎沸的人声被厚重的帐帘隔断在外。厉晚独自站在自己的帅帐中央,只听得见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和帐外远远传来的、模糊的巡夜口令。烛台上,豆大的火焰不安分地跳跃着,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扭曲地投在帐壁上。

沉重的铠甲一件件卸下,冰冷的金属部件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当最后一层内衬软甲离身,一股深重的疲惫感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肩膀沉得仿佛压着千钧巨石,连指尖都透着酸软。

她走到简陋的木盆边,掬起冰冷的清水泼在脸上,试图驱散那份深入骨髓的倦怠和方才宴席上残留的戾气。水珠顺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粗糙的木质案几上。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带着迟疑的脚步声。不是训练有素的卫兵那种规律稳健的步伐,更像是踌蹰不前。厉晚眼神一凛,疲惫瞬间被警惕取代,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右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短剑冰凉的剑柄上。她侧身,目光如电,刺向帐帘的方向。

帐帘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一道缝隙,探进来的却是一张沟壑纵横、写满担忧的老脸。是伙头军老孙头。他佝偻着背,手里捧着一个粗陶大碗,碗口上方氤氲着白色的热气,浓郁的、带着些许草药和肉香的温暖气息顿时驱散了帐内一丝寒意。

“将……将军,”老孙头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小心,“夜深了,戈壁寒气重。您今天……劳累了。老朽给您熬了碗热汤,驱驱寒,也……安神。”他端着碗,脚步有些蹒跚地走进来,浑浊的眼睛不敢直视厉晚,只盯着自己脚下。

紧绷的神经悄然放松,按在剑柄上的手也移开了。厉晚看着老人冻得发红、布满老茧的手,和他脸上那份掩饰不住的忧虑,心头微微一暖,像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温热的石子。

“有心了。”她声音里的冷硬褪去些许,伸手接过了那沉甸甸、暖乎乎的粗陶碗。碗壁的温度透过掌心,熨帖着紧绷的神经。

老孙头却没有立刻退下。他搓着粗糙的双手,嘴唇嗫嚅了几下,眼神在厉晚平静的脸上和跳跃的烛火之间游移,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了本就沙哑的嗓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忧虑:“将军……老朽知道不该多嘴。可……可那杜监军,您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那样……那样落了他的脸面……”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仿佛说出“脸面”两个字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老朽在边关混了大半辈子,也见过些风浪。杜衡……杜衡在朝中,树大根深,手段……狠呐。您这样,怕是……怕是要招来泼天的大祸啊!”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焦急和后怕,仿佛已经看到了不测的风云。

厉晚端着汤碗,静静地听着。烛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没有看老孙头,只是看着碗中那微微晃动、色泽浓郁的汤汁。老伙头军的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并未激起她脸上半分波澜。

“这,我岂会不知?”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静,清晰地打断了老孙头未尽的忧惧。

老伙头军被她话中的冷意震了一下,张着嘴,剩下劝诫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厉晚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老人写满惊愕的脸上:“有些话,有些事,我绝不能容忍。不是为我自己,是为这浴血奋战的将士,为边关枉死的百姓,也为……”她的话音极轻微地顿了一下,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痛楚。

“……一个公道。杜衡今日之言,辱的不是我厉晚,是这千千万万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大泓守土流血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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