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巨大的痛苦(1/2)

巨大的痛苦席卷过厉晚的脑际,她想静静地清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冰冷的粗陶碗静静立在案上,碗底那一抹幽青,像毒蛇盘踞在枯井深处,阴冷地凝视着她。帐内死寂,方才老孙头凝固着不甘的眼,脖颈喷涌的温热血腥,将士们压抑的悲吼,都还在她脑子里冲撞,嗡嗡作响。可此刻,所有的喧嚣都被这碗底的青色吸走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缠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信任。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勺子叔…那个在灶台边佝偻着背,絮絮叨叨担心她吃不饱的老头儿,那个在雪地里把她扒拉出来、给她一口热粥活命的老兵…他浑浊眼里那份毫无保留的关切,难道是假的?这碗底致命的青色,难道是那双手亲自抹上去的?不!心底有个声音在嘶吼,本能地抗拒着这个念头。那是军营里唯一让她感到烟火气、感到一丝像“家”的暖意的来源。若连这份暖意都是淬了毒的刀子…那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真的?

可这青色的毒刺就扎在那里,冰冷地嘲笑着她的迟疑。利用。 另一个更冰冷的声音随即响起。是了。那些阴沟里的毒蛇!他们知道老孙头会给她送汤,知道这老人是她在这冰冷军营里为数不多愿意放下些许防备的人。他们精准地利用了这份信任!就在老孙头挑水、洗涮、熬煮的时候,就在那些不起眼的环节,像鬼影一样渗透进去,把这份带着烟火气的关怀,变成了一杯穿肠的毒药!他们不仅要她的命,还要在她死前,碾碎她心底最后一点温情!

滔天的怒火猛地窜起,烧得她四肢百骸都在颤抖,几乎要冲破喉咙嘶吼出来。恨!恨姚家父子的阴毒狠辣,恨那些如影随形的杀手,恨这无处不在的算计!他们害死了母亲,如今连一个只想让她喝口热汤的老兵都不放过!这恨意如同滚烫的岩浆,在她血管里奔涌咆哮,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攥着铁蒺藜的手猛地收紧,尖锐的倒刺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那冰冷的触感和掌心的刺痛,才让她勉强找回一丝控制。

她死死咬住牙关,尝到了自己嘴里淡淡的血腥味。敌人就在暗处,像毒蜘蛛一样织着网,等着她失控,等着她露出破绽。老孙头用命换来的警示,不是让她冲出去拼杀的。这碗里的毒,是线索,是敌人伸出来的毒爪!他们想做什么?是立刻致命的剧毒?还是慢性侵蚀、慢慢瓦解她的身体和意志?或者…这诡异的青色,与“水德星君”那阴邪的符文有关?与怀中这枚滚烫异常的玉佩有关?他们是不是在试探玉佩的力量?是不是想用这种阴毒的东西,污染或者引动什么?

无数个念头在惊疑的漩涡中疯狂碰撞,搅得她头痛欲裂。悲恸、愤怒、冰冷的杀意、被背叛的刺痛、还有对那庞大未知阴谋的深深忌惮…种种情绪如同狂暴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她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发黑,身体深处那股鏖战后的疲惫感,此刻如同沉重的锁链,拖拽着她,让她几乎要站立不住。

她猛地闭了闭眼,深深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那空气带着戈壁夜风的凛冽,刺得肺腑生疼,却也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再睁开眼时,那翻腾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了下去,只余下深潭般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勺子叔死了。为了提醒她这碗毒汤而死。

这仇,得报。用最冰冷、最有效的方式报。

这毒,得查。顺着这根毒藤,摸到那藏得最深的蛇窟。

这“水德星君”,必须揪出来!

她缓缓松开紧握铁蒺藜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发白。目光再次落回那碗底的青色残留上,不再有愤怒的火焰,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淬火寒冰般的专注和决心。那不再是老孙头的汤碗,那是一个战场,一个揭开阴谋的起点。她伸出手,指尖异常平稳,如同最精密的工具,轻轻拂过那青色的边缘,感受着那滑腻冰凉的触感,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在心底沉入了最深的寒潭。剩下的,只有为死者讨还公道的冰冷意志,和对生者步步杀机的极致警惕。悲恸化作了燃料,愤怒淬炼成了刀锋。这碗毒汤,成了她向那黑暗深处,刺出的第一柄无声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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