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余烬论道(1/2)
那片焦土的热浪是活的。
它先撞上厉晚的玄铁护心镜,将昨夜凝在甲缝的薄霜蒸成白汽;又顺着甲叶游走,铁片表面霎时蒙了层水雾。不过三息,水雾聚成细珠,在滚烫的甲面骨碌滚动——滚着滚着便凝成霜粒。霜粒挨着灼红的铁,外沿化水内里结冰,活像给玄甲缀了层冰碴镶边的珍珠。
厉晚每走一步,甲上霜珠便簌簌震落。
坠珠砸在焦土上,“滋”地爆出蚕豆大的气坑。气坑边缘的炭灰被水汽冲开,露出底下烧酥的泥块——那泥竟还泛着暗红,如同冷却的熔铁。
最奇的是霜珠路径。
从护心镜滑向腹甲的霜粒,途中被甲片高温蒸去大半,残存的冰核滚到裙甲时,忽遇铁靴散出的地热,“噗”地化作白烟。烟气顺着腿甲攀升,在膝弯护具的铜钉上重新凝霜,钉帽霎时开出朵朵冰花。
一簇霜花坠向焦土时,恰落在半融的铜锁上。
“哧啦!”
铜锁腾起蓝烟,霜花却未消尽,反在铜液表面冻出蛛网似的冰纹。冰纹间隙里,赤金粉的碎芒如困在琥珀中的火虫,明灭三次方彻底熄灭。
热风卷过,玄甲新凝的霜珠又覆满前胸。
她靴尖拨开半融的瓦砾,铁靴底粘起片残破的麻袋角。对着将熄的残月举起,云母层熔成的琉璃壳裹着“姚”字尾勾,赤金粉在琉璃里凝成蛛网似的血丝,那金粉是姚家印泥独用的赤峰砂金,价比等重胡椒。
沈明砚的皂靴底压上炭渣时,发出碾碎枯骨的脆响。
他刻意放慢步子,靴跟左右拧转,将半块带“姚”字的焦糊麻袋片深深碾进灰里。抬头时颧骨却堆起浮笑,法令纹在烟灰脸上犁出两道深沟:“厉将军辛劳,此乃天火涤罪,实乃……此案当结……”
话音忽地卡住。
厉晚的玄甲正缓缓转身,甲上冰珠随动作滚落,“嗒”地砸在他靴尖。那霜粒在皂缎面弹跳着,恰落在他刚碾实的焦麻片上,融化的水痕晕开个清晰的“姚”字残影。
“典签大人鞋脏了。”厉晚的刀鞘突然扫过炭堆。
被碾埋的麻袋片随灰扬起,不偏不倚贴住沈明砚的皂靴侧缘。烧焦的“姚”字豁口正啃着他官靴的螭纹,像毒疮长在锦缎上。
沈明砚的喉结上下窜动三次。
他抬脚想甩脱麻片,靴底热炭却粘住鞋跟。踉跄间乌纱帽翅打中脸颊,活像挨了自己一耳光。待站稳时,他忽然抚掌大笑:“妙哉!天火留印,正可呈报钦天监详查……”
尾音虚飘着,眼神却死盯厉晚握刀的手。汗珠顺他太阳穴滑进衣领,在绛红官袍领口染出深紫汗渍——那位置恰似被扼喉的血痕。
话音未落,厉晚五指猛收!
“嘶啦!”
熔壳锐边割破鹿皮手套,血珠滚落焦土,“滋”地腾起红烟。烟气散处,炭灰下露出枚光亮铜钱,钱孔穿着焦黑的引火绒,绒线头硫磺晶粒亮如碎钻。
“典签大人,”厉晚两指夹着铜钱一弹,“您家的雷公真雅兴……劈雷还带穿针引线的?”
铜钱离指的刹那,带起一线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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