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卸甲沉睡(1/2)

帅帐的牛皮门帘落下时,彻底隔绝了外界的风声与远处残存的喧嚣。也暂时被关在了门外。帅帐内,只剩下烛火独自跳跃,将厉晚的影子拉长、晃动,投在冰冷的帐壁上,显出几分孤寂。她肩上的玄铁甲轰然坠地。甲片砸在毡毯上,闷响如低雷,惊得案头油灯的火苗猛地一缩。她赤脚踩过冰冷的铁甲,足底的燎泡蹭着甲片边缘,传来细密的疼。

卸护腕时,虎口的裂口又渗了血。她随手扯下束发的皮绳,长发散落。玉佩贴着心口发烫。

厉晚在经历了青燧城大捷的正剧,老孙头牺牲的悲剧,硫磺粉对弈中闹剧后,她需暂停一下,好好调整休息一下,她终于卸下了最后一丝防备,

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她走到烛台边,没有再看那烛火一眼,只是轻轻吹了一口气。微弱的火苗挣扎了一下,倏然熄灭,只留下一缕细细的青烟在清冷的空气中盘旋、消散。

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唯有几缕清冷的月光,顽强地从厚重的帐帘缝隙和顶棚的微小破洞处钻了进来,像几道银色的溪流,静静地流淌在地面的毛毡上,也恰好照亮了行军床枕边的一小片地方。

炭盆爆出最后的火星。厉晚和衣倒进铺着狼皮的矮榻,蜷缩如归巢的幼兽。铁甲冷硬的气息混着硫磺味包裹上来,她却在这窒息的温暖里嗅到一丝奶香,是六岁前夜夜偎在母亲怀里的味道。

带着深深的倦意。她侧过身,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枕边。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抬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轻轻触碰那冰冷的玉面。指腹缓缓抚过那些蜿蜒的纹路,触感细腻而冰凉,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瞬间刺穿了十二年的光阴壁垒。

月光如练,温柔地笼罩着那枚贴身放置的青玉玉佩。玉佩静静躺在那里,温润的光泽在银辉下流转,里面蜿蜒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血丝,此刻被映照得格外清晰,像一条条凝固的、绝望的小溪玉体温热,玉上那道新刻痕是白日匕首失手划的,恰好斩断了玉上“萧”字最后一笔。他解下剑穗上的银铃,系在玉佩缺角处。铃舌早被棉絮塞死,再惊不醒帐中难得安眠的人。

任由身体沉入那张简陋、铺着薄薄毛毡的行军床上。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每一次呼吸都带。

厉晚翻了个身,头重重磕在矮榻边沿。剧痛炸开的瞬间,她恍惚听见勺叔的灶台前柴火爆裂的噼啪声,额角抵着冰冷榻沿。

眼前不再是简陋的军营帐篷。是刺骨的寒风,是漫天狂舞的鹅毛大雪,是颠簸失控、发出绝望哀鸣的华丽马车!车厢在陡峭的悬崖边缘疯狂倾斜、翻滚!母亲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撕心裂肺的惊惧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小小的女儿推向车外相对安全的角落!就在那一瞬间,一支淬毒的流矢带着恶毒的尖啸,穿透了车壁,狠狠扎进了母亲的肩胛!

“呃啊——!”压抑的痛呼。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猛地喷溅在六岁女孩惨白冰冷的脸上!那抹刺目的、鲜艳到令人窒息的朱红,在母亲苍白如纸的下颌蜿蜒流下,像一条狰狞的毒蛇,烙印般刻进了女孩的眼底!

哪怕她母亲贵为柔妃,而她正是泓朝的长公主萧云芷,在灾难面前都是一样的脆弱与虚无。

“芷儿……活下去!”母亲破碎的、带着血沫的声音,是她坠入冰冷黑暗前听到的最后话语。紧接着是身体被狠狠抛出的失重感,是重重砸进厚厚积雪的沉闷钝响,是骨头碎裂的、令人牙酸的脆响……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冰冷。

“母亲……”厉晚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里终于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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