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斥候传急信(2/2)

第二匹马紧跟着栽倒。马腹剧烈起伏,肋骨几乎要刺破皮毛。背上的斥候滚落时,怀中的令旗散开半幅——玄色旗面被火舌舔去了边角,残存的「赵」字被血污糊得发黑。

“堡没丢!赵……将军……”那斥候挣扎着想撑起身,右腿却怪异地反折着,“箭楼……还剩半座!”

他每说一个词,嘴角就涌出一股血沫,在冻土上砸出小小的红坑。最后那个“座”字还没出口,人已栽进雪堆,只剩半截令旗在风里猎猎抖动。

死寂重新裹住峡谷。风卷着血腥味掠过玄甲军的铁衣,发出呜咽般的轻鸣。厉晚的红缨枪缓缓垂下,枪尖点在那块染血的城砖上。

峡谷里死寂了一瞬。几个拄着枪喘气的伤兵猛地抬头,血糊的眼缝里迸出光。霍煦庭的剑鞘“啪”地拍在马鞍上,厉晚的红缨枪却纹丝不动。她盯着斥候靴底甩落的血冰碴:“赤奴主攻方向?”

“北……北坡!”斥候从怀里掏出块带血的城砖,“赤奴撞塌了北墙根……赵将军用火油浇出条火沟……弟兄们拿人墙堵着缺口……”

但他却不知道,正是现在这个时刻,独臂老赵已焚身,与赤奴的烬血骑最终同归于尽。

厉晚的枪尖倏然挑起。半块沾着脑浆的擂石被挑飞,轰然砸进冻河。“玄甲军!”她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峡谷呜咽的风,“扒赤奴死马的铁鳞甲,绑腿上!”

幸存的士兵全怔住了。连霍煦庭都皱眉看向满地焦尸,赤奴重骑的铁鳞甲早被烧得七扭八歪,不少甲片甚至熔在尸骸上。新兵王栓子刚掰了块甲叶,烫手的铁鳞粘着半熟皮肉,“滋啦”撕下一块人油。

“半刻钟。”厉晚的红缨枪扫过满地狼藉,“裹好腿的,跟老子去踏火沟!”

霍煦庭猛地醒悟。黑石堡北坡那条火沟,寻常步卒冲过去必成焦炭,唯有裹着双层铁甲的腿能硬抗几息!他反手劈开一具焦尸的胸甲,熔化的铁鳞在冷风中“噼啪”开裂。几个老兵已经吼叫着撕扯尸骸上的甲片,冻硬的尸块被铁甲带起时,发出掰断冰棱的脆响。

声音是从什长张魁脚下传来的。

他正用靴底抵住一具焦尸的肋排,双手攥住熔在尸身上的胸甲边缘。发力时,烧酥的骨殖发出枯枝折断的脆响,甲叶边缘撕开皮肉的「嗤啦」声却像在揭一张半干的油皮。暗红的肉丝黏在甲片内侧,随撕扯拉成半透明的筋膜,在冷风里微微颤动。

新兵王栓子跪在旁边,指尖刚碰到另一具尸骸的腿甲,就触电般缩回。那甲片边缘和冻硬的腿肉熔在一起,摸上去像块冰凉的肉膏。他咬牙猛拽,腿骨「咔嚓」从膝窝断开,半截小腿还套在铁鳞甲里,断口处冻成蜡黄的骨髓像冷却的猪油。

「呕……」王栓子扭过头干呕,胃液混着胆汁喷在冻土上,哆嗦着把血淋淋的铁鳞甲缠上小腿。

他正用匕首撬一具尸体的护颈甲,刃尖插进甲片与喉管的缝隙,上下刮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冻硬的喉骨突然崩断,一颗烧焦的眼球从颅骨眶里滚落,沾着冰渣停在他靴尖。

最瘆人的是处理一具俯趴的马尸。两个士兵用矛杆插进马腹翻搅,试图把鞍甲下的骑手扯出来。矛杆搅动时,腹腔里冻结的内脏「哗啦」作响,像装满冰块的皮袋。骑手的脊甲终于被撕离马背时,后腰皮肉「嘶啦」裂开,露出森白的脊椎,一节凸起的骨刺上还挂着冻成琥珀色的脂肪球。

张魁突然骂了声娘在狂笑:“狗日的赤奴!死了还给爷爷送靴子!”那汉子正把烧变形的护心镜往脚背上捆。他刚扯下半片背甲,底下竟连着一整块肩胛皮。人皮边缘卷曲如油炸的腐竹,露出底下鲜红的肌理。寒风卷过,那片人皮在甲片上「啪嗒」晃动,像面破旗。

峡谷里回荡着令人窒息的合奏:甲片撞击的「哐啷」,冻肉撕裂的「嗤啦」,骨节掰断的「咔嚓」,还有士兵压抑的干呕。厉晚的红缨枪倒插在焦土中,枪杆上渐渐凝满血色的霜。

厉晚的马蹄碾过焦骨。她没回头,红缨枪指向西北。残存的玄甲军蹒跚集结,每个人小腿都臃肿地裹着赤奴的甲胄,铁片缝隙里渗出暗红的血冰碴。像一群从地狱爬回来的铁脚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