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残雪夜策对(1/2)

夜风卷着硫磺味的灰烬,扑在厉晚的玄甲上簌簌作响。她靴尖碾过一块焦黑的城砖,砖体裂开,露出里头冻成琉璃状的赤奴人油。霍煦庭的剑鞘杵在身旁的断梁上,梁木深处还嵌着半支鸣镝箭。

“私印,地道,铜符。”厉晚的声音比夜风更冷,红缨枪尖挑起那块扭曲的烙铁,“杜衡是把黑石堡当成了给赤奴的投名状。”烙铁上的“衡”字在月光下泛着青黑。

霍煦庭用剑鞘拨开脚下的浮灰,露出半截烧熔的兽首门环,那是黑石堡瓮城大门的遗骸。“不止投名状。他算准了时间,等赤奴破堡,我们驰援被阻,正好坐实你我‘驰援不力、致堡陷落’的罪名。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等的就是这个由头。”一阵风过,卷起灰烬迷了眼,他抬手挥散,指缝间沾满黑尘。

“他埋的引火芯子,不止这一处。”厉晚的枪尖猛地戳向脚下冻土,发出沉闷的“笃”声,“独臂老赵焚身之地下面,还有整捆的驼绒草。姓杜的,是要把黑石堡从人到砖,都烧成他脱罪的灰!”她目光扫过那片在月光下诡异地消融出人形轮廓的雪地,独臂指天的焦影在夜风中沉默。

霍煦庭蹲下身,抓起一把混着碎骨的焦土,在指间慢慢碾磨:“粮仓火、硫磺火、火油火……三色妖焰烧尽了赤奴前锋,也烧掉了所有粮秣军械的账册。杜衡敢做这么绝,朝中必有依仗,且不止姚怀忠一系。他背后的人,要的不是一个黑石堡,是要断西北军一臂,更是要拔掉白家舅舅这颗钉。”

厉晚的枪纂重重顿地,震起一圈细灰:“那就把他埋在地下的爪子,一条条剁出来!这地道,”她指向那裂开的、散发着硫磺恶臭的冻土黑口,「这铜符,」枪尖指向被小六子撬出的、冻在冰层里的半片残甲,“还有他留在军器监的火漆印痕!他以为烧光了,风一吹就没了痕迹?”

「痕迹在人心,也在死人身上。”霍煦庭站起身,目光锐利如他鞘中剑,“小六子挖出的铁钩,钩的是谁的残甲?杜衡的私兵?还是他勾连赤奴的信使?老赵焚身之地埋的驼绒草,谁运进来的?他杜衡的手,伸不进黑石堡的军需库!”他语速不快,字字如凿,“后半夜,我带人深挖地道口,查清走向。你清点废墟,尤其是靠近军械库、粮仓的残骸,凡有熔铸异常的金属、残留的火油罐、甚至是不同寻常的引火物灰烬,统统筛出来。杜衡要抹平痕迹,必有疏漏,而这疏漏,就在我们脚下的灰里!”

厉晚点头,玄铁面甲的下缘刮着瓮城残壁。

厉晚的目光像两柄淬冷的刮刀,一寸寸刮过豁口的城墙。月光从垛口的大豁子浇进来,把碎砖断石的影子拉成张牙舞爪的鬼画符。她的视线碾过那些影子,在几处豁口边缘稍作停留——石砖的断茬太齐整了,不像擂石砸的,倒像被巨斧劈过。

视线下移。

城墙根堆积的瓦砾里,半扇烧变形的城门斜插着。门板焦黑的裂缝中,竟夹着几绺未燃尽的驼绒草。草丝被血冰裹成琥珀色的细棍,在月光下像插在腐尸上的金针。厉晚的护颈甲随着转头发出“咔”的轻响,城门左侧的藏兵洞整个塌了,露出的横梁上钉着三具赤奴户的尸体。尸身被长矛贯穿的创口处没有血,只有硫磺结晶的粉末,风一吹就簌簌地落,如同干朽的虫蜕。

她的目光最终钉在瓮城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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