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星牌重填(1/2)
夕阳如同冻住的火球,悬在鹰愁川的尽头。新翻的黑土上覆盖着一层薄雪,被风吹出波浪般的纹路,宛若大地铺开的田字格。
霍煦庭立在田埂上,青布长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执着一支狼毫大笔,笔杆上精细地刻着“星井”二字。二十名兵卒肃立两侧,赤色甲胄外罩玄色铁盔,每人背上都系着一枚铜铃,铃内塞着麻絮以防冻住。约三百名流民排成笔直的纵队,他们的衣衫虽是灰褐破旧,在雪地中却站得异常整齐。远处雪线上,豪族代表们骑着黑马,如同暗潮般静立观望。
新制的杉木星牌整齐排列,牌首雕刻着星井圆徽,下方留出待填的空白。铜盏中的狼血墨黑红相间,表面浮着一层松脂的光泽,如同冻结的血镜。兵卒背上的铜铃随风轻响,发出清脆的“叮”声,像是为这场仪式奏响的乐章。铜胎火盆中松明燃烧,跳跃的火舌在夕阳映照下泛着双重光晕。
霍煦庭用铜匕轻轻刮开狼血墨的表面,墨汁如解冻的血镜般泛起涟漪。他提起狼毫,笔锋饱蘸浓墨,稳稳落在星牌上:
“段阿露 口三 田二十亩 界至星脊三号桩”
字迹刚劲有力,因狼血中的粗粒,笔锋带出细密的飞白,宛如雪粒溅在字里行间。
“按指印!”霍煦庭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零散,却依然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段阿露的步子迈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从漂泊到安定的距离。她来到案前,微微颤抖的右手缓缓抬起,在众人注视下,拇指轻轻探入铜盏。狼血墨触肤冰凉,那粘稠的质感让她想起逃荒路上冻僵的泥泞。
她将拇指稳稳按在星牌下方的空白处,用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把这些年的颠沛都压进这一按。抬起拇指时,一个清晰的黑红指印赫然显现,纹路如干涸河床的裂痕,深深嵌入木质。那指印恰好覆在“段阿黎”三个字上,墨迹未干的字迹与指纹交融,像种子终于落入土壤。
她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久久凝视那个指印。眼角细细的纹路微微抽动,那是多年风霜刻下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气刺得喉咙发疼,却也将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只有最细心的人才会发现,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正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从此有根。”
这四个字脱口而出时轻得像叹息,却让在场所有流民都屏住了呼吸。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说完这话,她整个人像是突然松懈下来,肩头微微塌陷,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起身时,她下意识地伸手轻抚星牌上“田二十亩”的字样,指尖在“亩”字的最后一笔停留片刻。这个细微的动作里,藏着对未来的全部期盼——那不仅是冰冷的数字,更是女儿小满不必再啃树皮的明天,是每个夜晚可以安睡的屋檐,是死后能留下一捧土的归宿。
当她终于直起身子望向远处的田垄时,眼角有一滴泪迅速凝结成冰珠,未及坠落便被风吹散。但那双向来盛满惶恐的眸子,此刻却映着星牌的光芒,亮得惊人。
兵卒背上的铜铃随风作响,“叮”的一声脆响,仿佛为每个人的身份落下一道锁。每填好一块星牌,铃声便会响起一次,黑红指印与铜铃之声交织,如同为“星井人”的身份上了双重保险,血之锁与铜之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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