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我留下来了”(2/2)

听到这个问题,曜戈正爽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两颗显得有些俏皮的虎牙,冲散了他眉宇间残留的最后一丝属于草原王庭的矜持。他抬手比划着,语气变得轻快而具体:“先留到……我能把你们那个笔画多得吓人的‘龙’字,写得像样为止;留到我能看懂、会算你们那种弯弯绕绕的绢铁账本,不吃亏为止;还有,”他笑容更盛,带着点自嘲,“留到我能分清豆腐脑的咸甜,吃豆腐宴时,不会再把它点成‘一条’为止!”

他说的虽然都是些具体而微的事,是他在之前的停留中,真切地感受到的文化差异与自身的不足。他想学的,不仅仅是汉话和算账,更有要融入这片土地的生活方式的更多内容。

霍煦庭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和带着虎牙的笑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失笑摇头。

这少年放弃回国安享尊荣,选择留在这里,理由竟是如此……朴实又执拗。然而,在这笑声背后,一股清晰的欣赏之意从霍煦庭心底油然而生。他见过太多人或为利来,或为势往,像这样纯粹为了“学会”而留下的,实属罕见。

“好。”霍煦庭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既然如此,那定远城,从此就多一位来自草原的年轻‘掌柜’了。望你学有所成。”

曜戈正爽见霍煦庭应允,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下头。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心情放松下来,这才有暇抬头,仔细看向身后城门上方那块巨大的石匾。他辨认着上面那两个饱经风霜,却依旧遒劲有力的大字,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拱——极——”

他似乎在品味这两个字的含义。片刻后,他转过头,看向霍煦庭,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顽皮和认真的神情,补充道:“霍监,我觉得这城门名字起得好。‘拱极’……嗯,对我来说,留在这里,也是来定远‘拱’我的‘极’限!”他特意加重了“拱”字的读音,带着点笨拙的谐趣,“学汉语、学算账、学吃豆腐的极限!”

说完,他自己先嘿嘿笑了起来,牵着马,迈步就向城门里走去,那身素青布袍是用廉价的粗麻所制,洗得有些发白,却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晨风掠过时,袍角时而紧贴小腿,时而翻飞而起,勾勒出少年清瘦却坚韧的身形。

布袍下摆沾染着些许尘泥,那是连日奔波留下的印记。衣襟处有几处不显眼的磨损,针脚细密的补丁若隐若现。最引人注目的是袖口,那里被刻意裁短了三寸,露出劲瘦的手腕——正是为了不妨碍拉弓射箭。

袍子在他行走时呈现出奇妙的动态:肩部始终保持着挺拔的线条,仿佛承载着无形的重任;腰间的束带随风飘荡,透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不羁;而背脊处的布料则始终绷得笔直。

当一阵稍强的风吹过,布袍突然剧烈鼓荡,宛如苍鹰振翅。那一刻,衣裳仿佛不再是遮体之物,而化作了即将展翅高飞的羽翼,载着这个草原少年,奔向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袍角翻飞间,隐约可见他藏在怀中的那卷羊皮契约,那是他用勇气与智慧换来的,通往新世界的钥匙。

霍煦庭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消失在城门洞内,又抬头望了望那块拱极门的匾额,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泛起一丝温和的弧度。这定远城,看来是要越来越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