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宗主现身(2/2)

高无咎脸上的微笑不变,目光落在她横亘的刀锋之上,淡淡道:

“价?早已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市面之上——绢价跌去一成,铁价便相应抬高一成。粗略估算,我玄溟宗此番损失,不下三千金。用这三千金,买一个大局安稳,买一个彼此方便,难道……还不够吗?”

他说着,轻轻抬起执扇的手,用那铜丝为骨的扇尖在空中虚点了一下,扇骨相互摩擦,发出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可辨的清脆声响,宛如在为这沉沉的夜色称量着无形的斤两。

厉晚的刀依旧没有收回,眸中的寒意反而更盛:

“够与不够,当由官坊的公秤来衡量裁定,岂由宗主空口白牙来定论?”

高无咎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质问。

他只是缓缓将展开的纸扇合拢,用扇尾极其轻微地摇动着,仿佛在称量着周围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在无数道紧绷的目光注视下,他转过身,那一身白衣几乎与渐起的夜雾融为一色,开始一步步地向后退去,步伐依旧沉稳无声。

暗处,所有弩机的箭头都随着他的移动而微微调整着方向,冰冷的杀机锁定着他,然而,自始至终,没有一支弩箭敢真正离弦。

这便是宗主的气度,亦是他背后庞大商宗所赋予的、无形的筹码。

他来,并非为了强行抢夺;他去,留下的却是一盘更加扑朔迷离的新棋局。

他的背影渐渐融入月光与黑暗的尽头,最后一句话语,被夜风遥遥送回,清晰地回荡在废驿上空:

“盐能调味,亦能腐蚀血肉;秤可追求平满,却终有力所不逮、斤两难准之时——霍监,厉将军,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彻底散尽,枯槐树上几片残存的叶子簌簌落下,飘零在荒芜的地面上,仿佛为这场未竟的围猎,撒下了一层薄薄的纸钱。

潜伏的暗骑们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弩机,但紧绷的弓弦与微颤的箭尖,仍显示出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霍煦庭摊开掌心,那张薄帖已被他手心的汗水微微浸软,纸张中蕴含的盐卤析出细小的白色晶花,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一道未曾愈合的隐秘伤口。

厉晚还刀入鞘,刀身与鞘口摩擦,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她望着高无咎消失的方向,声音冷冽:

“他看似认输服软,实则留下了一根毒刺。这根刺若不彻底拔除,互市的绢价,恐怕难以回升。”

霍煦庭的目光同样投向那无尽的黑暗尽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

“刺,我们自然会设法拔除。但宗主今夜亲自现身,递上这看似求和的帖子,恰恰说明了一点——玄溟宗已经更换了策略与锋刃。下一手棋,恐怕要落在他们那位一直未曾露面的‘圣女’身上了。”

废驿重新被死寂笼罩,清冷的月光将伫立着的三人身影拉得细长,投射在残垣断壁之上。

那三道影子,仿佛三条性质迥异、却又即将被迫交汇的河流,又像是三根已然绷紧、却尚未放置在秤杆之上的弓弦。

高无咎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但他留下的那张带着“盐霜”的薄帖,仍在霍煦庭的指尖散发着冰冷而微弱的光泽——

那既是宗主委婉的战书,也是商宗权衡后的赔礼;

表面是认输,内里,却是新一轮交锋的宣告。

残月无声,照耀着这设伏未果的荒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