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残冬挖盐脉(1/2)

残冬的赤泊渊,仿佛被遗弃在天地的尽头。

一弯清瘦如钩的下弦月,孤零零地悬在旷野之上,月光清冷,穿过终年不散的稀薄风沙,显得朦胧而毛糙,像是蒙上了一层未曾鞣制好的、带着粗粝毛茬的狼皮。

整个旱原不见丝毫雪意,干冷到了极点,只有那永不停歇的风,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风里挟带着不知从何处卷来的细沙,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已不是拂过,而是细密如针的刺痛,一针针,仿佛要将人的生气都刺穿、吹走。

然而,就是在这连野兽都懂得蛰伏的时节,干井旁的工地上,却依旧晃动着人影。

那高高的井架在月色下投出巨人般的黑影,铁索垂挂,泛着清冽的银灰色冷光。

巨大的转盘并未停歇,还在缓慢而坚韧地转动着,绞盘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干涩而绵长,穿透冰冷的月色和呼啸的风沙,传入每一个正在挥汗劳作的人耳中,像是老狼在深夜里执着地长嗥,带着一种不屈的蛮劲。

少年们正在挖掘的,是一条特殊的渠道,他们称之为“风渠”。

这并非用于引水,而是要利用漠北特有的、近乎恒常的定向风。

他们要将这风引导起来,让它疾速吹过将来要修建的、宽阔的浅盐池,加速池中淡卤水的蒸发,为那迟迟不肯凝结的盐晶,“添上一把看不见的、却至关重要的盐火”。

月光下,少年们赤着精壮的上身,分成数班,轮流作业。

铁锹扬起,落下,挖起一坨冻得硬实的沙土,奋力甩向渠岸。

可往往上一锹的土刚离地,呼啸的风就卷着新的沙粒,急不可耐地填充进来小半锹。

旱原仿佛是一个有着自己脾气的活物,正用这种方式,与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暗暗较劲。

可奇怪的是,少年们非但不沮丧,反而在风沙的间隙里爆发出短促而响亮的笑声。

那笑声刚出口,就被凛冽的风撕扯得七零八落,破碎的音节混合着沙粒,重新落回他们汗湿的、沾满尘土的肩头与脊背,像是给这充满生命力的声响,镀上了一层粗糙而坚硬的铁锈外壳。

他们挖掘的渠壁,在经年累月的风沙磨蚀下,早已变得异常坚硬光滑,此刻又被新掘出的断面不断延伸。

月光照在那些被铁锹新劈开的壁面上,竟隐隐反射出类似盐晶的微光,仿佛他们不是在普通的旱原上挖土,而是在这广袤大地的肌肤之下,剖开了一道属于盐的、隐秘而古老的脉络。

每向前艰难地掘进一丈,领头的少年就会用铁锹的尖角,在坚实的渠壁上,用力刻下一匹简练而传神的狼首侧影。

一匹,又一匹,狼首相连,沿着风渠延伸的方向,沉默地排列下去。

远远看去,这条在月光下泛着微白光泽的深渠,就像是在旱原焦渴的胸膛上,用最原始的方式,纹下了一条由狼魂守护的、通往盐火的图腾之路。

到了后半夜最寒冷的时候,那架巨大的八叶风车终于暂时停止了转动,旷野里只剩下风声和间断的铁器与冻土碰撞的闷响。

一批少年完成了当夜的挖掘定额,他们没有立刻回到温暖的帐篷,反而相约着跳下深深的渠底,背靠着冰冷坚硬的渠壁,围坐在一起。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对着头顶那弯残月,发出一声悠长而苍凉的嚎叫。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少年们齐齐仰头,脖颈的线条绷紧,喉咙里涌出浑厚或清越的嚎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