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檀香配方:林鹤年常用香薰的致幻成分(2/2)
话音未落,白敬之脸色骤变,猛地推开沈砚之便拔腿就跑。他踉跄着穿过庭院,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噔噔作响,却在石榴树下突然一个趔趄,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沈砚之追上去时,正看见他扑倒在满地落英中,从袖中掉出的纸卷被风掀起,在空中展开——那是三年前那场大火的验尸格目,泛黄的纸页上盖着官府的朱印,用朱笔圈出的死亡时间旁,赫然标注着与林府购入那批“特殊檀香”完全吻合的日期。
药童捧着的香灰突然无风自动,在青砖上聚成扭曲的字迹。沈砚之俯身细看,那些由香灰组成的笔画歪歪扭扭,却能辨认出“账本”“火”“冤”几个字,仿佛是无形的手在书写真相。就在这时,苏曼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先生可知,那账本第五页记着的,是我父亲的名字。他当年是周药商的账房先生,大火那天本该休假的,却被林老爷强行叫去对账。”
铜篆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撞出清脆的声响。沈砚之转身时,看见苏曼卿手中握着的匕首反射着寒光,那把精致的描金匕首本是林鹤年赠予她防身用的,此刻却闪着冰冷的杀意。而她身后的月亮门外,管家正举着火折子,点燃了浸过煤油的柴堆。干燥的柴草遇火即燃,噼啪声中浓烟迅速升起,在晨光中翻滚成狰狞的形状。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的瞬间,沈砚之终于看清香篆凹槽里残留的粉末,与记忆中药渣里的纤维竟是同一种东西——那是岭南特产的“迷迭香”,而非檀香,只是经过特殊炮制后,才会散发出酷似檀香的气味。
林鹤年的惨叫从内室传来,夹杂着火焰噼啪的声响。沈砚之突然明白,所谓的致幻檀香从来不是单一成分,而是有人用三种香气层层叠加:白敬之的安神香打底,其中暗含缓慢起效的迷药;苏曼卿每日添的迷迭香引幻,能放大人心底的恐惧;最后由林鹤年自己加入的曼陀罗,将三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烧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这三种香气单独使用时皆无毒无害,可一旦按特定比例混合燃烧,便成了穿肠的毒药,杀人于无形。
火舌舔舐窗棂的刹那,沈砚之抓起那半张药方。被晕染的字迹在火光中逐渐清晰,最后一味药材终于显露——“血竭”,既能止血,亦是上好的助燃剂。他猛然想起卷宗里的记载,三年前葬身火海的药商尸体旁,也曾发现过同样的残留物。原来那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用这助燃的血竭加速火势,将所有罪证焚烧殆尽。
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恍惚间仿佛看见铜篆上的缠枝莲全部盛开,每一片花瓣都凝结着暗红的血珠。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刺破浓烟,那急促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审判敲钟。沈砚之将药方塞进怀中,转身撞开即将坍塌的房门,却在庭院中央看见苏曼卿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的正是那把描金匕首,而她紧攥的右手里,是半块刻着“白”字的玉佩,断裂处还残留着新鲜的痕迹,显然是刚被掰断不久。
白敬之的尸体在石榴树下被发现时,面容扭曲成惊恐的模样,双目圆睁盯着天空,仿佛临死前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管家在火场中失踪,只留下一间烧毁的药库,消防员灭火后,在墙角的暗格里发现了数十斤未开封的“檀香”,每块木头上都有用朱砂画的符咒,细看之下竟是用人血绘制而成,符咒的形状与三年前火灾现场找到的残片一模一样。
沈砚之站在废墟前,将铜篆放入瓦罐焚烧。火焰中飘出的异香让他突然想起林鹤年的呓语,那些青面獠牙的影子,或许正是被烈火吞噬的冤魂,也或许是人心底滋生的鬼魅。他展开那半张药方,在余烬中添上最后一味药材的名字,风卷起纸页,将“复仇”二字送向苍茫的天际。灰烬随风飘散,落在烧焦的石榴树枝上,仿佛点点血泪,在夕阳下泛着凄艳的红光。
三日后,城中药铺突然集体下架所有檀香制品。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说看见白敬之的鬼魂在深夜徘徊于药市,对着空药架喃喃自语;也有人说苏曼卿的坟头总在午夜飘起异香,闻着让人心里发寒,想起那些被烈火吞噬的冤魂。沈砚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时,却在门槛上发现一朵风干的迷迭香,深蓝色的花瓣早已失去光泽,花茎上系着的红绳却依旧鲜艳,与三年前火灾现场找到的那截红绳一模一样,连打结的方式都分毫不差,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未完的故事。
马车驶离城门时,沈砚之打开白敬之的药囊。里面除了寻常药材,还有一本用油布包裹的加密账本,纸张边缘已被反复摩挲得发白。他按苏曼卿临终前的暗示,用米醋浸泡纸页,原本空白的纸面上渐渐浮现出字迹。在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中,反复出现一个名字——林景明,那是林鹤年的长子,那个据说三年前就因肺痨病逝于江南的年轻人。而账本最后一页的批注显示,此人此刻正在岭南最大的檀香商栈里,接收着来自京城的密信,信中提到的下一批“药材”,正是与香篆粉末同宗的迷迭香。
车窗外的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沈砚之将账本凑近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异香。那香气混杂在尘土与草木的气息中,若有似无,却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三年前的大火、林鹤年的幻觉、苏曼卿的复仇与远在岭南的神秘人串联起来。他忽然明白,这场由檀香引发的迷局,不过是刚刚开始。那些隐藏在香气背后的阴谋,如同铜篆上的缠枝莲,早已将所有人都缠绕其中,无论是施害者还是复仇者,都注定无人能够全身而退。马车碾过路上的石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未完的棋局,落下新的棋子,而远方的岭南,正有新的迷雾在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