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陈立双面证据:同时为巡捕房和玄鸟会工作(1/2)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悠悠裹住上海滩的尖顶洋房。陈立把黑色呢子大衣的领口又立了立,指尖刚触到巡捕房后门那道锈迹斑斑的铁栓,身后就传来皮鞋踩过煤渣路的轻响——是玄鸟会的老鬼,总爱揣着个铜烟壶,烟丝味里混着股挥不去的霉味,像从旧租界阴沟里捞出来的陈年木料。

“陈探长倒是准时。”老鬼的声音黏糊糊的,从斜后方飘过来时,陈立已经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门轴“吱呀”一声,把巡捕房里隐约的打字机声切得七零八落。他没回头,只抬手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玄鸟会要的东西,我带了。但先说清楚,布防图只标了外围巡逻路线,核心档案室的位置,我没权限碰——王总探长上周刚把档案室的钥匙收回去,说是要查‘青衣案’的旧卷。”

老鬼几步跟上,铜烟壶在口袋里撞出细碎的响,像有只小虫子在布料下爬。他往陈立身边凑了凑,烟味混着潮湿的水汽往陈立鼻孔里钻:“陈探长这话就见外了。你在巡捕房当探长三年,王总探长把‘青衣案’这么大的案子都交给你,会没权限碰档案室?上周十六铺码头那趟,你跟巡捕房的线人见面,手里攥着个蓝布包,里面是什么?”

陈立的脚步顿在走廊拐角。墙面上挂着的租界地图裂了道缝,像道没愈合的伤疤,正好把“霞飞路”和“静安寺”割成两半——那是他昨晚故意用指甲抠的,为的就是此刻能借着地图遮挡,用眼角余光扫老鬼的手:那只枯瘦的手正往腰间挪,那里藏着把勃朗宁短枪,是玄鸟会给暗探配的制式武器。他从内袋里摸出个牛皮纸信封,指尖捏着信封边缘时,指腹能清晰摸到里面硬卡纸的纹路——那是巡捕房西区的布防图,边角被他特意折了道三角痕,三角尖对着的方向,是玄鸟会藏鸦片的仓库“同福栈”,这是他和王总探长约定的暗号,也是给自己留的后路。

“线人给的是假账本。”陈立把信封递过去的瞬间,目光掠过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百叶窗没拉严,透出半张王总探长的脸,指尖夹着的香烟烧到了烟蒂,灰簌簌落在摊开的案卷上——案卷封皮上“玄鸟会”三个字,被红笔圈了个圈,圈里还画着个和老鬼口袋里一模一样的铜烟壶图案。他心里咯噔一下:王总探长明明说过,今早会让档案室的小李把“白先生”的资料送过来,怎么此刻还在办公室盯着他?难道是小李那边出了岔子,还是王总探长根本就没打算把真资料给他?

老鬼接过信封,没立刻打开,反而用指节敲了敲信封表面,力道不轻不重,像在试探里面的东西:“陈探长,玄鸟会信你,是因为你爹当年在黄浦江码头替会长挡过一枪,连命都差点没了。可要是你拿假东西糊弄,别说会长不饶你,我这关你都过不了——你妹妹在苏州的‘育英学堂’,上周是不是刚得了算术比赛的第一名?”

这句话像根冰锥,猝不及防扎进陈立心口。三年前他爹去世,玄鸟会会长说要“照顾”他们兄妹,把妹妹陈瑶送到苏州最好的学堂,每月给的生活费比他当探长的薪水还高。可他清楚,那不是照顾,是人质。就像王总探长手里也捏着他的把柄——他爹当年根本不是“挡枪”,是替玄鸟会会长顶了走私鸦片的罪,最后病死在巡捕房的大牢里。王总探长说,只要他帮着端了玄鸟会,就把他爹的案子翻过来,还陈家一个清白,让陈瑶能光明正大地回上海读大学。

“我没忘瑶瑶的事。”陈立的喉结滚了滚,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纸边被汗水浸得发卷,“这是‘白先生’的线索——他每个月十五号会去静安寺旁的‘清雅茶馆’听戏,固定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身边跟着两个保镖,一个叫‘黑三’,一个叫‘瘦猴’,都是玄鸟会‘青雀堂’的人,手里沾过三条人命。”那纸是他今早从王总探长给的案卷里撕下来的,上面还留着王总探长的红笔批注:“15号布控,抓活的,若反抗,可当场击毙保镖”。

老鬼接过纸,眯着眼看了半天,老花镜滑到鼻尖上也没管,突然把铜烟壶凑到嘴边,抽了口没点燃的烟,烟丝在壶嘴里蹭出细碎的渣:“陈探长倒是实在。不过我听说,王总探长也在查‘白先生’?你说要是玄鸟会先把‘白先生’请走,王总探长会不会怪你办事不利,把你爹的案子再压个十年八年?”

陈立的指尖瞬间发凉。他突然想起昨天在同和堂药铺,周大夫偷偷塞给他的纸条:“玄鸟会已知你双面身份,15号茶馆有埋伏,老鬼奉命试探你”。当时他还不信,觉得是周大夫年纪大了,把消息弄混了——周大夫是他爹的老朋友,十年前在码头开杂货铺时,就常帮着照看年幼的他和陈瑶,后来杂货铺关了,周大夫就开了药铺,成了他和巡捕房线人接头的据点。可现在老鬼的话,像一把锤子,把他的侥幸敲得粉碎。他猛地往走廊尽头看,办公室的百叶窗已经拉严了,打字机声也停了——王总探长是不是也知道了?知道他给玄鸟会递了线索,所以故意不送“白先生”的真实资料来,等着看他15号那天怎么在茶馆收场?

“老鬼,你到底想干什么?”陈立的手按在腰间的手铐上——那是巡捕房的标配,也是他的护身符,冷硬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稳了稳神,“玄鸟会要的是‘白先生’,巡捕房要的也是‘白先生’。我把线索给你,你们去抓,我就当没看见;等巡捕房问起,我就说线索是假的,人跑了——这样对谁都好。”

老鬼突然上前一步,手搭在陈立的肩膀上,力气大得像要把他的肩胛骨捏碎:“对谁都好?陈探长,你太天真了。‘白先生’手里有玄鸟会和巡捕房勾结的账本,王总探长想杀他灭口,会长想把账本抢过来,要挟王总探长给玄鸟会开走私的绿灯。而你,”他凑到陈立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你是夹在中间的棋子,哪边赢了,你都得死——王总探长不会留着知道他黑料的人,会长也不会留着背叛过玄鸟会的人。”

陈立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用木棍狠狠敲了一下。他想起三年前爹临死前,在牢里隔着铁栅栏对他说的话:“上海滩的水太深,别趟巡捕房和玄鸟会的浑水,带着瑶瑶去苏州,永远别回来”。可他没听,为了给爹翻案,为了让陈瑶能堂堂正正说自己的爹不是“鸦片走私犯”,他一头扎了进来,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探长”,就是个被两边攥在手里的木偶,线绳一头绑着妹妹的命,一头绑着爹的清白。

“我不信。”陈立猛地推开老鬼,后退两步,后背撞在地图上,裂缝又扩大了些,纸屑簌簌往下掉,“王总探长说过,只要我帮他端了玄鸟会,就还我爹清白。玄鸟会也说过,只要我听话,就保证瑶瑶安全。你们不会骗我的。”

老鬼笑得更厉害了,烟丝从铜烟壶里漏出来,撒在地上,像摊黑褐色的血:“骗你?陈探长,你爹当年就是被会长骗了——会长说只要他顶罪,就给我们陈家在霞飞路买套洋房,结果呢?你爹死了,我们连杂货铺都被玄鸟会的人拆了。王总探长现在骗你,等你把‘白先生’抓回来,他就会把你爹的案卷重新压进档案室最底层,再给你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让你和你爹一样,死在大牢里,连尸首都没人收。”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丝,手指在烟丝里捻了捻,“昨天你在同和堂见的线人,是王总探长故意派去的,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把消息传给玄鸟会。你猜,现在王总探长在办公室里,是不是正拿着枪对着你?”

陈立猛地转头,看向办公室的门。门把手上的铜环,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只盯着他的眼睛。他突然想起,今早来巡捕房时,小李偷偷拉着他的胳膊说:“陈探长,王总探长今早脾气不好,把档案室的锁换了,还让我别靠近他的办公室,说谁进去就开枪”。当时他没在意,只当是王总探长在查“青衣案”时烦躁,现在才明白,王总探长早就怀疑他了——换锁是为了不让他拿到“白先生”的真实资料,让他只能给玄鸟会假线索;让小李别靠近,是怕小李把消息透给他。15号那天,玄鸟会拿着假线索去茶馆抓“白先生”,巡捕房再埋伏在周围,等两边火并,王总探长就坐收渔利,既除了玄鸟会的人,又能把“办事不利”的罪名扣在他头上。

“那你呢?”陈立的声音发颤,却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玄鸟会就没骗我?你说的‘白先生’有账本,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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