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绸缎染色剂:死者旗袍上的异域成分(2/2)
王敬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肥胖的身躯砸得地板咚咚作响,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是……是苏曼卿上个月来取料子时落下的!当时她抱着这纸筒进来,说要比对颜色,后来接了个伙计的传话就匆匆走了,我收拾东西时发现纸筒掉在柜台下,没看清里面是什么,就随手塞在布料堆里了……探长,我真不知道这是死人的东西啊!我要是知道,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藏啊!”
就在这时,沈砚之的目光被信纸上的一个朱砂印记吸引——那是一朵半开的石榴花,花芯处藏着一个极小的“鸿”字。林世鸿的鸿?他心头一震,忽然想起三天前勘察现场时,林世鸿书房的抽屉里锁着一本南洋商会的会员证,签发日期正是三年前柳氏死后不久。更可疑的是,林世鸿去年曾以考察为名去南洋待了三个月,半年前才回国,而苏曼卿正是在他回国后,才开始频繁出入锦绣阁。
“林世鸿现在在哪?”沈砚之厉声问道,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冷冽。
“林老板……三天前就去上海了,说是要谈一笔绸缎生意,还带着新收的账房先生同去。”王敬之的声音越来越小,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临走前他特意交代,要是有人问起南洋来的客商,就说不认识。我当时只当是商业机密,现在想来……”
小陈突然在验尸台旁惊呼一声:“探长您看!这旗袍的衬里缝着东西!”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拆开旗袍下摆的衬布,银针挑开的缝隙里,一枚小巧的银质石榴花吊坠滚了出来,吊坠链上还缠着几缕红色丝线,显然是被人精心缝在里面的。吊坠背面刻着两个字:曼卿。
沈砚之捡起吊坠,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全身。他忽然想起苏曼卿的妹妹苏晚卿昨日在警局说的话,少女时的苏曼卿曾与一位姓罗的画师情投意合,那画师最擅长画石榴花,两人还曾互赠石榴花信物。后来苏家道中落,苏曼卿被迫嫁给林世鸿,那位罗画师不久后便乘船去了南洋,从此杳无音信。
“林世鸿的发家史查得怎么样了?”沈砚之摩挲着吊坠上的纹路问道。
“查到些眉目。”小陈从包里掏出另一份卷宗,“林世鸿十年前还是个小布商,三年前突然暴富,盘下了苏州城三家绸缎庄,资金来源说是南洋亲戚的馈赠。巧的是,那笔钱到账的时间,正好是柳氏死后第七天。而那位南洋商人王庆年,在柳氏死后不到一个月就失踪了,商船在马六甲海峡触礁沉没,至今没找到尸体。”
沈砚之将吊坠揣进怀里,金属凉意透过衬衫渗入皮肤。他走到账房门口,一脚踹开虚掩的木门,里面果然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账房先生。桌上摊着的账簿记录着与南洋商号的往来,其中一笔交易格外醒目:“婆罗红十匹,售与林世鸿,附特制固色剂三瓶。”日期正是林世鸿从南洋回国后第三天。
“备车,去上海。”沈砚之将账簿塞进公文包,目光锐利如刀,“我们得会会林老板,顺便问问他,三年前马六甲海峡的沉船里,到底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马车驶离锦绣阁时,沈砚之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月光下,门楣上悬挂的绸缎幌子轻轻摇晃,暗红的布料在风中舒展又收拢,像极了女人飘动的裙摆,又像极了死者颈间那道致命的勒痕。他忽然明白,苏曼卿在旗袍里藏的不仅是吊坠,更是真相——那抹用生命染就的婆罗红,终究没能掩盖沾满鲜血的秘密。
车窗外,苏州河的水波泛着暗红的光,仿佛有无数秘密沉在河底。沈砚之握紧了腰间的配枪,金属枪身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他知道这趟上海之行必定凶险,那个神秘的罗先生、失踪的林世鸿、三年前的悬案,所有线索都像绸缎上的丝线,最终都缠绕向同一个核心。而解开这一切的关键,或许就藏在那抹诡异的婆罗红里,藏在南洋潮湿的海风里,更藏在人心最深处的贪婪与仇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