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染料成分:日记书写的特殊配方(1/2)
夜雾裹着松江码头的咸腥气,漫过永安里青砖灰瓦的檐角时,沈砚青正蹲在沈公馆西厢房的暖炉旁,指尖捏着半片泛黄的宣纸片,凑在跳动的烛火前细细端详。宣纸上残留着几缕淡褐色的痕迹,是前一日从顾曼卿遗留的红木梳妆盒底层翻出的残页,字迹早已模糊,唯有边缘几道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是被某种特殊液体浸润过,在烛火下泛着极淡的光泽。
“怎么样,有眉目吗?”苏清鸢端着一碗温热的姜茶走进来,棉鞋踩在青石板地上,没发出半点声响。她将茶碗搁在八仙桌上,目光落在沈砚青手中的残页上,眉梢微蹙,“这纸看着和寻常宣纸没两样,可字迹消得这般干净,总觉得不对劲。顾曼卿当年藏这残页时,特意夹在梳妆盒最底层的锦缎夹层里,定是有要紧事,偏生字迹留不住。”
沈砚青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将残页轻轻放在铺着白绸的桌面上,指尖顺着残页边缘的纹路划过:“不是字迹消了,是写字迹的染料特殊。你看这纸的纤维,边缘比中间略硬些,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感,像是掺了某种矿物质,寻常的墨汁写在上面,日子久了会被纤维吸附,再经空气氧化,字迹就淡了,可若是用特殊配方的染料,既能附着在纸面上,又能藏住痕迹,得用特定的法子才能显出来。”
苏清鸢闻言,俯身凑近残页,借着烛火仔细瞧了瞧,果然见纸面上有极细的纤维凸起,触感确实比普通宣纸粗糙些:“顾曼卿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姐,后来又嫁入顾家做少奶奶,怎么会懂这些特殊染料的法子?她当年写这日记,到底是想藏什么事?难道和顾家的案子有关,还是和当年松江码头的那批货有关?”
沈砚青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姜茶,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脑子却愈发清醒。前几日从顾家老宅的地窖里翻出顾曼卿的日记册时,册子里大半页面都是空白,唯有最后几页有零星的字迹,还模糊不清,唯有这张藏在梳妆盒里的残页,虽只有寥寥数语的痕迹,却透着诡异。他想起顾曼卿生前的模样,温婉娴静,待人谦和,可眼底总藏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当年顾家突发大火,顾曼卿葬身火海,所有人都说是意外,可他总觉得其中有猫腻,尤其是那批消失在松江码头的鸦片,牵扯出的势力盘根错节,顾曼卿或许知道些什么。
“顾家当年做的是布匹生意,松江码头的货栈里,除了布料丝绸,偶尔也会运些染料回来,供自家染坊使用。”沈砚青放下茶碗,指尖敲击着桌面,缓缓开口,“我记得当年顾家染坊的管事姓周,叫周德海,手艺极好,尤其是调配染料的本事,在松江一带数一数二,后来顾家出事,周德海就失踪了,再也没露面。顾曼卿的染料,说不定和周德海有关。”
苏清鸢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周德海?我好像有点印象,当年我爹在世时,和顾家有生意往来,提过周德海,说他性子孤僻,除了染坊的事,很少和人打交道,可调配染料的本事确实厉害,还能自己琢磨出新的染料配方,顾家染坊的布匹能在松江卖得好,大半功劳都在他身上。顾家出事那年,周德海刚好五十岁,按理说该安享晚年,怎么会突然失踪?难道他也卷进了顾家的案子里?”
“极有可能。”沈砚青点头,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雾顺着窗缝涌进来,带着几分凉意,“顾家大火烧起来的前一夜,松江码头的货栈有一批货被人劫了,当时报官说是布匹,可后来我查到,那批货里藏着鸦片,是日本人通过顾家的货栈运进来的,顾家或许是被迫帮忙,顾曼卿知道了这件事,想记下来留作证据,又怕被人发现,所以用了特殊染料写日记。周德海是染坊管事,手里有特殊染料的配方,顾曼卿找他要配方,合情合理。”
苏清鸢走到沈砚青身边,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轻声道:“可周德海已经失踪这么多年了,去哪里找他?就算找到了,他未必会说,毕竟顾家出事时,他选择了失踪,定是不想牵扯其中。”
沈砚青转过身,目光落在桌面上的残页上,眼神坚定:“周德海虽然失踪了,但他在松江住了大半辈子,总有亲戚朋友,或者染坊里的徒弟,或许能查到些线索。明日我去松江码头附近的染坊街问问,那里以前有不少染坊,说不定有人认识周德海,知道他的下落,或者知道他调配染料的法子。”
苏清鸢点头应下:“我和你一起去,染坊街那边鱼龙混杂,多个人照应着也安心些。对了,你之前让阿力查的顾家当年的染坊旧址,有消息了吗?”
“阿力今日午后送来消息,顾家的染坊旧址在染坊街的尽头,当年顾家出事后,染坊被人买了下来,改成了杂货铺,不过里面的染缸、晾晒架还在,只是荒废多年,积了不少灰尘。”沈砚青抬手将窗关上,隔绝了窗外的寒意,“明日我们先去染坊街的杂货铺看看,或许能找到些周德海留下的东西,比如染料的配方笔记之类的,若是能找到配方,说不定就能让残页上的字迹显出来。”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沈砚青和苏清鸢便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避开街上巡逻的警察,朝着染坊街走去。染坊街位于松江城的西南角,街道两旁都是低矮的瓦房,不少门面上还挂着染坊的招牌,只是大多已经褪色,空气中弥漫着染料的刺鼻气味,混杂着潮湿的霉味,让人有些不适。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目光扫过两旁的店铺,大多是些经营染料、布匹的小店,偶尔有几家杂货铺和小吃摊,来往的行人大多是染坊的工人,穿着沾满染料的衣裳,脚步匆匆。走到街道尽头时,果然见一家杂货铺,门面不大,门板上刷着褪色的红漆,门楣上挂着“福顺杂货铺”的招牌,门口堆着些麻袋和木箱,看着有些破旧。
沈砚青和苏清鸢对视一眼,迈步走进杂货铺。铺子里光线昏暗,货架上摆满了米面油盐、针头线脑之类的杂货,角落里积着不少灰尘,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本旧账本,慢悠悠地翻看着。
“老板,买点东西。”沈砚青走上前,声音温和,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铺子里的环境,铺子深处有一扇门,门后隐约能看到些高大的物件,想必就是当年染坊的旧址。
老头抬起头,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打量着沈砚青和苏清鸢,见两人衣着整洁,不像是染坊街的常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两位想买点什么?”
“买点红糖和面粉,家里做点心用。”苏清鸢笑着开口,语气自然,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元放在柜台上,“老板,红糖要细点的,面粉要新磨的,麻烦您多给装点。”
老头拿起银元掂了掂,脸上露出笑容,转身从货架上取下红糖和面粉,用油纸包好,递给苏清鸢:“两位是第一次来染坊街吧?看着面生得很。”
“是啊,家里住得远,今日路过这边,顺便买点东西。”沈砚青接过话头,目光不经意间扫向铺子深处的门,“老板,您这铺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以前是做什么的啊?后面那扇门通向哪里?”
老头顺着沈砚青的目光看向深处的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沉了下来:“以前是顾家的染坊,顾家出事之后,我就把这里买下来,改成了杂货铺,后面那扇门通向染坊的后院,里面的染缸、架子都还在,就是荒废多年,没人打理,乱糟糟的,没什么好看的。”
沈砚青见老头神色有些警惕,便不再追问,笑着接过苏清鸢手里的东西:“原来是顾家的染坊旧址,久仰顾家当年的布匹生意做得好,没想到染坊在这里。老板,您在这里经营多年,想必对染坊街的事很熟悉吧?当年顾家染坊的管事周德海,您认识吗?”
听到“周德海”三个字,老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里的账本“啪”地一声掉在柜台上,眼神有些躲闪,声音也有些发颤:“周德海?不认识,没听过这个名字。”
沈砚青和苏清鸢对视一眼,都看出了老头在撒谎。周德海当年是顾家染坊的管事,在染坊街名气极大,老头在这边经营多年,不可能不认识,他这般反应,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说。
“老板,您别紧张,我们就是随口问问。”沈砚青捡起柜台上的账本,递给老头,语气诚恳,“我们是顾曼卿的朋友,当年顾家出事,顾曼卿葬身火海,我们心里一直不安,最近查到些线索,周德海或许知道当年的事,所以想找他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老头接过账本,手指有些颤抖地摩挲着账本的封面,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沈砚青和苏清鸢:“顾小姐是个好姑娘,温婉善良,当年顾家出事,她年纪轻轻就没了,可惜了。周德海我认识,他是顾家染坊的管事,手艺好,性子却倔,当年顾家染坊的染料,大多是他调配的,就连一些特殊的染料配方,也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那您知道周德海现在在哪里吗?顾家出事之后,他就失踪了,我们找了他很久,都没消息。”苏清鸢急忙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老头叹了口气,走到铺子门口,左右看了看,见街上没人注意这边,才关上门,压低声音道:“顾家出事的前一夜,周德海来找过我,说他要走了,以后不会再回松江了,还托我帮他照看一下他乡下的老母亲,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不肯说,只说顾家的事水太深,他卷进去了,不走不行。后来我听说,他连夜离开了松江,去了北方,具体在北方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北方?”沈砚青皱起眉头,北方地域广阔,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那您知道周德海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染料的配方笔记之类的,我们现在有一张顾曼卿留下的残页,上面的字迹用特殊染料写的,看不清内容,想找配方试试能不能让字迹显出来。”
老头想了想,转身走到柜台后面,掀开柜台底部的一块木板,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递给沈砚青:“这是当年周德海离开时留下的,他说若是以后有人找他要染料配方,就把这个木盒交给对方,还说只有懂染坊的人,才能打开这个木盒。我守着这个木盒这么多年,一直没人来要,今日你们来了,或许这木盒就该交给你们。”
沈砚青接过木盒,入手沉甸甸的,木盒是用红木做的,表面雕刻着简单的花纹,没有锁,却紧紧扣着,盒盖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染”字。他试着掰了掰木盒的盖子,纹丝不动,显然是有机关。
“这木盒的机关,和染坊的染料有关。”老头站在一旁,看着沈砚青手中的木盒,缓缓开口,“周德海当年说过,染料分冷暖色,机关的开关也藏在冷暖色的搭配里,盒盖上的‘染’字,笔画里藏着机关,得用对应的染料涂抹,才能打开。”
沈砚青低头看着盒盖上的“染”字,笔画粗细不一,有些笔画颜色略深,有些略浅,像是用不同颜色的染料勾勒出来的。他想起之前在顾家染坊旧址查到的消息,顾家染坊当年常用的染料有靛蓝、茜草红、赭石黄三种,靛蓝是冷色,茜草红和赭石黄是暖色,或许机关就藏在这三种染料里。
“老板,您这里有靛蓝、茜草红、赭石黄这三种染料吗?”沈砚青抬头问道。
老头点头,转身从货架后面拿出三个小小的陶罐,放在柜台上:“这是我之前从染坊里留下来的,都是周德海当年调配的染料,一直没舍得用,你试试能不能用得上。”
沈砚青拿起陶罐,打开盖子,靛蓝染料是深蓝色的,带着淡淡的草木味;茜草红是深红色的,气味有些刺鼻;赭石黄是土黄色的,质地细腻。他拿着棉签,蘸了些靛蓝染料,顺着“染”字最粗的一笔涂抹下去,只见染料顺着笔画渗透进木盒的纹路里,笔画颜色变得更深了些,可木盒依旧没动静。
他又蘸了些茜草红染料,涂抹在“染”字中间的笔画上,红色染料和深蓝色的笔画交织在一起,形成淡淡的紫色,木盒还是没反应。苏清鸢站在一旁,看着沈砚青涂抹染料,忽然开口:“你试试冷暖色搭配,比如靛蓝配赭石黄,或者茜草红配靛蓝,说不定能行。”
沈砚青眼前一亮,拿起棉签,蘸了些靛蓝染料,涂抹在“染”字的横画和竖画上,又蘸了些赭石黄染料,涂抹在撇画和捺画上,冷暖色交织在一起,木盒的盖子忽然“咔哒”一声,轻轻弹开了一条缝隙。
两人心中一喜,沈砚青小心翼翼地掀开木盒盖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写着“染料配方纪要”五个字,字迹苍劲有力,想必是周德海写的。笔记本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装着些褐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矿物质气味。
沈砚青拿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染料的配方,从常见的靛蓝、茜草红,到一些特殊的隐藏染料,都有详细的记载,包括原料、配比、熬制方法,甚至还有显字的法子。他快速翻到最后几页,果然看到一种“隐墨染料”的配方,原料里掺了赭石、方解石等矿物质,熬制后写成的字迹,寻常情况下看不见,要用温水浸泡,再用茜草红染料涂抹,字迹才能显出来。
“找到了!就是这个配方!”沈砚青激动地指着笔记本上的内容,对苏清鸢说道,“顾曼卿残页上的字迹,应该就是用这种隐墨染料写的,按照上面的法子,就能让字迹显出来。”
苏清鸢凑过去,看着笔记本上的配方,脸上露出笑容:“太好了,只要能让字迹显出来,说不定就能知道顾曼卿当年写的是什么,说不定能查到顾家案子的真相,还有松江码头那批鸦片的线索。”
老头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激动的模样,叹了口气:“周德海当年离开时,特意叮嘱我,若是有人找到这本笔记本,一定要提醒对方,顾家的事牵扯太深,日本人、警察局、还有城里的商会,都有牵扯,让你们万事小心,别惹祸上身。”
沈砚青收起笔记本和纸包,郑重地对老头道:“多谢老板提醒,我们心里有数,就算再危险,也得查清楚真相,不能让顾曼卿白白送命,也不能让那些作恶的人逍遥法外。今日多谢您的帮忙,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以后您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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