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齿轮印记（2/2）

波波夫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注意到那个细节，随即笑容重新堆起：“哦？那个小齿轮？哈哈，客户的特殊要求！一个…一个幸运符？谁知道呢！重要的是它能完美工作！”他含糊地带过，眼神却闪烁了一下。

艾米没有追问。她得到了关键物证。假意对箱子表示满意，询问了一些运输细节和报价，约定稍后发送正式采购意向，便以考虑为由迅速脱身。走出那栋令人窒息的大楼，多瑙河的冷风也无法吹散她心底的寒意。那个微型的齿轮印记和铼合金残留，像一枚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它指向何方？

回到安全屋，她立刻将扫描到的齿轮图像、光谱分析数据，连同波波夫提到的运输记录中频繁出现的伦敦某中转仓库地址（属于一家名为“北星冷链”的壳公司），一并发送回“冥河摆渡人”指挥中心。全球数据库高速运转，进行符号学、材料学和物流记录的交叉比对。等待结果时，她打开了波波夫提到的部分运输电子记录（拉斯洛通过特殊渠道截获）。记录繁杂，涉及多个假名和空壳公司。她输入关键词：伦敦。一份标注着“慈善医疗物资 - 圣艾格尼丝基金会捐赠”的运输清单跳了出来，接收方是：

“伦敦，圣艾格尼丝慈善基金会（st. agnes charitable foundation）仓储中心”。

伦敦。国家美术馆宏伟的柱廊投下长长的阴影。汤姆的目标不是馆内名画，而是隔着特拉法加广场，位于查令十字街角一栋优雅的乔治亚风格联排别墅——圣艾格尼丝慈善基金会的总部。公开信息显示，米切尔与哈珀公司近年承接了基金会名下多处历史房产的维护改造项目。他以米切尔遇害案背景调查的名义，要求面见基金会主席。

等待片刻后，一位彬彬有礼但眼神疏离的助理将他引入顶层办公室。房间视野开阔，装饰着古董家具和艺术品，处处透着老牌贵族的财富与低调。主席奥利弗·斯特兰奇爵士年约六十，银发一丝不苟，深色西装剪裁完美，面容和蔼，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感。他热情表达了对米切尔遇害的“震惊与悲痛”，称赞其公司是“可靠的合作伙伴”，对古建筑修复充满“热情”。

“布朗宁警官，您需要了解些什么？基金会与米切尔先生的合作完全公开透明，所有项目都经过严格招标程序。”斯特兰奇爵士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姿态放松。

汤姆的问题集中在米切尔公司近期承接的基金会项目细节，特别是那些涉及地下结构加固或历史管道更新的工程。爵士对答如流，提供的文件看似无懈可击。当汤姆状似无意地问及基金会是否参与国际医疗援助，特别是器官移植相关合作时，斯特兰奇爵士端起骨瓷茶杯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圣艾格尼丝的主要精力在文化遗产保护和本土社区帮扶，”他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笑容淡去一丝，“国际医疗？那是更大型组织的领域。我们偶尔响应灾难呼吁，捐赠基础设备…器官移植？这太专业了，警官，不在我们能力范围内。”否认的干净利落，眼神却更深沉。

汤姆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凝滞。直觉在尖叫。他道谢告辞，斯特兰奇爵士礼貌地送至办公室门口。

就在汤姆转身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边装饰架上摆放的一件石雕艺术品。那是一件中世纪风格的残件，雕刻着扭曲痛苦的人体和模糊不清的宗教审判符号，透着一股原始的粗粞和神秘压迫感。吸引他注意的，是石雕基座一角，靠近一个狰狞兽头浮雕的位置——那里有一小块颜色略深的区域，像是…某种陈旧的、渗入石质内部的有机残留物污渍。

汤姆的脚步顿住了。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议会大厦地下那个维多利亚时代的祭祀场！那些刻有诡异符号的石雕！风格…那种粗犷、扭曲、充满宗教审判意味的中世纪风格，与眼前这件何其相似？几乎是同一时期的产物！

“斯特兰奇爵士，”汤姆的声音尽量平静，指着石雕，“这件艺术品…风格很独特。是基金会的收藏？”

斯特兰奇爵士顺着目光看去，眼神微微一凛，随即恢复如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哦，那个？一件来自中欧某修道院遗址的捐赠品，具体来源已不可考。中世纪的东西，总是充满了…宗教的狂热。布朗宁警官也对古董感兴趣？”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汤姆没有追问，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那块颜色异常的残留区域。“只是觉得它和议会大厦地下某些历史遗迹的风格…有些共鸣。打扰了。”他转身离开，心中疑云更浓。

回到苏格兰场临时借调的狭小隔间，汤姆立刻联系了议会大厦地下谋杀案的法证小组负责人。

“我是布朗宁。关于地下祭祀场那些石雕上的残留物…皮屑和生物痕迹分析报告有最终结论吗？”

“布朗宁？稍等…”电话那头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嗯…报告刚完成。微量皮屑，混合油脂和灰尘，附着在几处雕刻缝隙里。非常陈旧，严重降解，提取完整dna链不可能。但勉强做了蛋白质组学和特定代谢物标记分析…属于一个o型血男性，年龄推断40-60岁，有长期使用高档雪茄和单一麦芽威士忌的习惯。怎么了？”

“图谱！把生物标记物特征图谱发给我！”汤姆的声音带着急迫。

几分钟后，一份包含特定蛋白质片段和代谢物峰值的数据图谱出现在汤姆电脑上。他立刻调取另一个数据库——所有与议会大厦谋杀案相关人员的强制存档基础生物信息（来自健康申报和安检记录）。输入“奥利弗·斯特兰奇爵士”。屏幕上跳出爵士的公开信息，下方附有他作为慈善主席参与政府活动时存档的基础健康数据（包含血型、过敏史等）。

血型：o型。

公开信息：长期雪茄爱好者，偏好单一麦芽威士忌（艾雷岛产区）。

生物标记物特征图谱关键点：与石雕残留皮屑分析图谱高度吻合！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汤姆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冰冷的蛋白质数据和生活方式标签，如同无声的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圣艾格尼丝慈善基金会主席奥利弗·斯特兰奇爵士的生物标记特征，与议会大厦地下邪教祭祀场石雕上残留的皮屑痕迹匹配！他曾出现在那个充满血腥仪式的空间！

就在此刻，加密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来自“冥河摆渡人”指挥中心的最高优先级信息弹出：

【东欧溯源线关键物证比对结果】

目标：器官运输箱内壁蚀刻齿轮标志及铼合金残留

比对数据库：全球宗教\/秘密结社符号库；特殊工业标记库；未破解案件关联物证库；材料特性库…

最高优先级匹配项：伦敦议会大厦地下祭祀场石雕（1972年詹金斯案关联现场）部分雕刻纹饰核心结构相似度：92.7%。石雕部分凹槽内微量金属残留物光谱分析：铼合金成分及比例高度一致。结论：高度关联。

齿轮！又是齿轮！东欧黑市器官运输箱上的微型齿轮印记及其昂贵的铼合金材质，与几十年前伦敦地下邪教祭祀场石雕上的纹饰核心和残留金属，在冰冷的算法和材料科学下被判定为“高度关联”！

汤姆猛地靠向椅背，冰冷的金属椅背硌得生疼。斯特兰奇爵士那和蔼面具下的锐利眼神，圣艾格尼丝基金会看似高雅的乔治亚风格总部，与议会大厦地下那血腥的祭坛、东欧黑市那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器官、以及那纠缠如血管的三条血线… 被这跨越时空的齿轮印记、生物标记物和材料科学的铁证，死死地咬合在了一起！

一个以慈善为表，以地铁网络为脉，以器官和病毒为武器的巨大黑暗齿轮，在伦敦和世界的阴影中，缓缓显露出它狰狞的轮廓。斯特兰奇爵士，这位优雅的贵族，他的手指，早已沾满了石雕缝隙里那看不见的灰尘和…更深的污秽。而那个驱动齿轮的“源头”，依然深埋在伦敦的地底，等待着被彻底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