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隧道的低语(1/2)

第46章:隧道的低语

黑暗,并非无声。

詹姆斯·科尔头顶那盏矿灯的光晕,在伊丽莎白线未开通隧道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脆弱得像风中的烛火。光柱刺破前方,照亮脚下冰冷、锈迹斑斑的铁轨,轨道在视野尽头被凝固的黑暗吞噬。

空气凝滞,饱含地下深处特有的水汽,沉甸甸地压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一口冰凉的、带着浓重金属腥气和古老混凝土粉尘的湿棉花。

水滴,无处不在的水滴,从隧道弧形的穹顶某处看不见的缝隙渗出、汇聚,然后坠落,在死寂中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嗒…”声,敲打在铁轨、枕木,也敲打在科尔紧绷的神经上。

这里是伦敦繁华地壳之下被遗忘的混凝土墓穴。除了这盏灯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再无声响。

科尔紧了紧肩上工具包的带子,皮革摩擦厚实的工装布料,发出窸窣微响。他有点后悔接了这个夜间的临时巡检单。前方的黑暗似乎更加稠密,灯光照上去,仿佛被吸收了一般,透不出几米远。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一种类似冰冷金属丝线在皮肤上缓慢爬行的麻痒感,顺着脊柱的沟壑悄然向上蔓延。他用力甩了甩头,想把那不适甩掉。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这该死的、无边无际的阴冷和寂静在作祟。

他加快了脚步,靴底踏在碎石路基上,声音在空旷的隧道里被放大了许多倍,又迅速被四周黏稠的黑暗吞噬,只留下空洞的回响。

就在这时,一丝异样钻入他的鼻孔。很淡,几乎被浓重的潮湿和铁锈味掩盖,但它确实存在——一种冰冷的、带着点甜腥的金属气息,像是某种精密仪器过热后散发的味道,又混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类似生物电灼烧后的焦糊感。

科尔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侧耳倾听。除了那永恒的水滴声,死寂一片。他下意识地抬手,关掉了头盔灯上附带的头盔记录仪的小小红点。黑暗中,只有他头顶的主灯孤零零地亮着,光圈在湿漉漉的混凝土墙壁上投下他巨大而摇曳的影子,仿佛一个笨拙的提线木偶。

突然,就在他前方十几米开外,隧道左侧的墙壁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团光。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蓝。不是天空的湛蓝,也不是电焊火花的刺目蓝。它更幽暗,更粘稠,像是深海中某种未知生物发出的冷光,又像是某种被强行束缚在极小空间内的高能量等离子体辉光。

它没有任何光源的形状,就那么突兀地“浮”在黑暗的墙壁上,大约有脸盆大小,边缘模糊地晕染开,缓缓地、无声地脉动着,如同一个沉睡巨怪冰冷的心脏。

蓝光映照下,湿漉漉的混凝土墙壁仿佛变成了深海的岩礁,而那三道深深的螺旋刻痕,就在蓝光旁边,被映照得纤毫毕现——那是三道用某种灼热到极致的工具(也许是超高温等离子焊枪?)硬生生烙进坚硬混凝土的痕迹,线条扭曲而精准,构成一个古老、邪恶而完美的三重螺旋。凹痕深处,隐约可见细微的、玻璃化的结晶反光。

科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涌向四肢,又在下一秒冻结。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冰冷的空气灌入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

巨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原始恐惧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理智和职业素养。

他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拔腿就向来的方向狂奔!沉重的工具包在身后疯狂地拍打着他的背脊,靴子重重地踏在碎石上,溅起水花,在死寂中制造出巨大的、慌乱的噪音。

跑!快跑!离开这鬼地方!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就在他转身狂奔的刹那,那墙壁上脉动的幽蓝光团,毫无征兆地熄灭了。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声音来了。

那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它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骨骼、作用于内脏、作用于大脑最深处的野蛮震动。一种低沉到几乎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嗡鸣,像是一根巨大无匹的金属琴弦,在黑暗的深渊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拨动,又像是沉睡万年的地壳板块在痛苦地呻吟。

它稳定、持续,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蛮横地灌入科尔的颅腔。

“嗡——————”

科尔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奔跑的动作瞬间僵直。那声音像无数冰冷的钢针,穿透耳膜,直刺大脑的核心。难以言喻的恐慌如同沸腾的沥青,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他想起了入职培训时看过的模糊资料——某种频率的次声波,能与人体胸腔腹腔的固有频率产生可怕的共振!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像被无形的巨手反复攥捏。冰冷的汗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里层的工装,皮肤上的汗毛根根倒竖,如同暴露在极度严寒之中。他感到胃部剧烈地痉挛,胆汁的苦涩味道涌上喉头。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隧道冰冷的墙壁和脚下的铁轨在眼前剧烈地旋转、扭曲、变形。他觉得自己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冰冷金属离心机里,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去,又被一种来自远古深渊的、纯粹的、压倒性的恶意紧紧攫住,动弹不得。

这不是幻觉,是物理定律施加在血肉之躯上的酷刑!

他踉跄着,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沉重的工具包先着地,发出闷响,接着是他的身体,砸在冰冷坚硬、满是碎石和冷凝水的轨道旁。头盔上的灯光向上射出,光柱直直地刺向隧道黑暗的穹顶,照亮了上方不断滴落的水珠,像一场无声的、冰冷的雨。

那致命的、摧毁理智的嗡鸣,依旧如同实质的潮水,无情地冲刷着他仅存的意识,将他拖向黑暗的深渊。

在他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就在那三道螺旋烙痕的上方,那幽蓝的光,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冰冷,无声。

然后,世界彻底陷入无边的死寂与黑暗。只有那盏忠于职守的头灯,依旧向上投射着孤独而惨白的光柱,在隧道湿漉漉的拱顶上形成一个刺目的光斑。

汤姆·布朗宁警督踏入这条代号“墓穴”的隧道时,那股混合着浓重湿气、铁锈和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腥金属味便如同冰冷的裹尸布,瞬间包裹了他。他皱了皱眉,拉高了深色风衣的领子,试图隔绝一些这地底深处特有的阴冷。

头顶临时架设的高亮度工程灯发出刺眼的白光,驱散了隧道深处的绝对黑暗,却也将这片巨大、空旷的混凝土空间映照得更加死寂、荒凉和压抑。

灯光下,水珠沿着冰冷的弧形墙壁不断渗出、汇聚、滑落,在布满尘埃的地面积出大大小小的水洼,倒映着上方惨白的灯光,像一只只呆滞的眼睛。

空气沉重得仿佛有了实质的重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地下特有的冰凉滞涩感。远处,那连绵不绝的“嗒…嗒…嗒…”水滴声,在这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长官,”一个穿着荧光背心的现场勘查员小跑过来,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空洞,“科尔最后的位置就在前面,大约三十米。工具包和头盔散落点,就是他倒下的地方。没有挣扎搏斗痕迹,没有拖拽痕迹,就像是…突然断电的机器。”

勘查员指了指地面清晰的足迹,“足迹显示他是在奔跑中突然僵直摔倒的。”

布朗宁点点头,大步向前走去,锃亮的皮鞋踩在湿漉漉的碎石路基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他身后跟着几名穿着同样荧光背心的警员和技术人员,所有人都沉默着,气氛凝重得像一块铅。

很快,警戒线围出的区域出现在眼前。一个沉重的帆布工具包歪倒在铁轨旁,里面的扳手、螺丝刀等工具散落了一地,保持着被甩出的状态。

不远处,一顶带有强力头灯的安全帽静静地躺在碎石上,灯罩已经碎裂,但灯珠似乎还顽强地亮着,只是光线微弱,斜斜地照射着旁边湿漉漉的墙壁。

“头盔记录仪呢?”布朗宁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那顶沾满泥水的安全帽。灯珠接触不良似的闪烁了几下。

“坏了,长官。”技术组的负责人,“芯片”大卫,一个戴着厚厚眼镜、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拿着一个物证袋走过来,里面装着一个小巧的黑色方块,“我们找到时就是关机状态。尝试数据恢复,存储芯片物理性烧毁了——不是电路过载那种,更像是被瞬间的超高能电磁脉冲(emp)或定向能量冲击打穿了核心存储单元。彻底报废,数据不可恢复。”

布朗宁的眉头锁得更紧。他放下头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湿冷的墙壁,滴水的穹顶,冰冷的铁轨…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除了这突兀的、孤零零的散落点。

“科尔是个有二十年经验的老手,稳重。什么东西能让他丢下工具,连头盔都掉了,像见了鬼一样狂奔?”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大卫。

“看这里,长官!”一个年轻的警员站在稍远一点的隧道壁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举着强光勘查灯,光束聚焦在潮湿的混凝土墙壁上。

布朗宁立刻走了过去。灯光照亮的地方,墙壁的质感显得异常清晰。就在离地约一米五的高度,在湿漉漉的混凝土表面,清晰地烙印着三道痕迹。不是刻上去的,更像是被某种烧得通红、温度极高的尖锐金属硬生生“烙印”进去的。

痕迹深入混凝土表层,边缘因高温灼烧而微微发黑、碳化,甚至产生了玻璃化的釉面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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