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循环起点（2/2）

汤姆的呼吸瞬间停滞。艾米·杰瑞！只有她，才可能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才可能知道“∞”的存在——那个在档案库事件中，从惠特克身上夺来的、带着诡异温热的血色齿轮状物体，此刻正藏在这安全屋最隐秘的角落。

它在他手中曾短暂地发出过共鸣般的温热，仿佛拥有自己的心跳。他们一直以为这枚神秘的“∞”是开启议会“永恒回路”的钥匙，是掌控那恐怖力量的核心。

但艾米用最决绝的方式否定了这个认知——它是“制动栓”。是刹车，是阻止那庞然大物失控的最后一道保险阀？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启动开关”？

“制动栓”这个词本身，就带着阻止、锁死的意味。

“锻炉”……这个名词带着远古的蛮荒气息和灼热感，在冰冷的屏幕上燃烧。它是什么？一个地点？一个装置？一个代称？它与那枚“∞”制动栓又是什么关系？这听起来像某种熔炼锻造之所，与生物机械的主题隐隐呼应。

最后那串数字——12.18.15.4.7——像一串冰冷的密码，烙印在视网膜上。

他立刻抓起工作台角落里那本厚重、封面几乎脱落、纸张发黄脆弱的《中美洲古历法考》。

手指因为激动和疲惫而微微颤抖，他快速翻动着书页，目光在那些繁复的象形文字和日期对照表上飞速搜寻。玛雅长积历法（long count）！

这串数字对应着一个极其遥远、在现实公历中几乎难以想象的古老节点：13.0.0.0.0 纪元结束后的第12个白克顿（baktun），第18个卡盾（katun），第15个盾（tun），第4个乌纳尔（uinal），第7个金（kin）。

换算成公历，指向一个早已被历史尘埃掩埋、位于中美洲丛林的某个重大天文或祭祀事件的日期。艾米在指引他去向一个失落的时间坐标？

还是指向一个在这个古老日期上发生过重大事件的地点？

玛雅历法以精确的天文观测和长周期着称，这个坐标指向性极强。

线索像冰冷的锁链，一环扣着一环，沉重地缠绕上来。

惠特克被秘密囚禁于拉姆施泰因基地深处的“delta-7”，欧洲政要接连成为维里塔斯“金色通道”的“捐赠者”，艾米冒着暴露的风险传递出颠覆认知的警示和指向远古玛雅历法的坐标……议会那张名为“永恒回路”的巨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收紧。

而他自己，汤姆·布朗宁，一个被停职、被严密监控的孤家寡人，几乎是这张巨网中唯一还在挣扎的猎物。

他猛地合上那本沉重的历法书，扬起一片细小的灰尘。必须离开伦敦！必须摆脱议会无处不在的电子眼和活体监视！白教堂区那个绰号“焊工”的伪造证件贩子，是他此刻唯一的选择。

风险巨大，但别无他途。本尼留下的几条“幽灵”交通线或许能用，但前提是得有新的身份。

凌晨三点，雨势稍歇，但浓雾弥漫，将破败的街道和昏黄的路灯光晕吞噬，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压抑的寂静。汤姆换上了一件毫不起眼的深灰色连帽工装夹克，将帽檐压得很低，像一滴融入墨汁的水，悄无声息地穿行在白教堂区迷宫般狭窄、堆满垃圾的后巷里。

腐烂的有机物和劣质清洁剂混合的刺鼻气味在湿冷的空气中浮动。

他避开主要道路，每一步都踏在阴影最浓重的地方，耳朵捕捉着四周每一个细微的声响——远处醉汉含糊的呓语、野猫翻动垃圾桶的哗啦声、某个阁楼窗户被风吹动的吱呀声……还有，那若有若无、如同幻觉般的、规律而轻微的电子嗡鸣？

是sia的微型追踪蜂群？还是高度紧张下的幻听？他强迫自己忽略，专注于巷道的复杂地形。

“焊工”的“工作室”隐藏在一家24小时自助洗衣店后面。

入口是一扇不起眼的、涂着剥落绿漆的铁门，门上一个模糊的鱼形涂鸦是唯一的标记。

汤姆按照约定的节奏，两短三长，轻轻叩击门板。

门上方一个几乎被污垢覆盖的小孔里，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审视了他几秒钟。

随后，门后传来链条锁滑动的哗啦声，铁门向内打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内是一个狭窄、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小隔间，混杂着劣质焊锡、化学溶剂和汗液的浓烈气味。

只有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泡悬在头顶，光线昏黄，在堆满各种伪造设备、电路板、塑料卡片原料和化学药剂的杂物间里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焊工”是个沉默寡言的大块头，穿着沾满油污的背心，粗壮的手臂上纹着模糊的锚形图案。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用下巴朝角落里一张堆满杂物的破桌子示意了一下。

桌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

“全套，”焊工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轮在生锈的金属上摩擦，“驾照、国民保险号、护照生物芯片模版……高频rfid（射频识别）能过，但别去碰sia的核心生物特征扫描区，他们的静脉和虹膜数据库是独立的。”

他伸出粗壮、沾着黑色油污的手指，比了个数字，“现金。旧钞。现在。”

汤姆没有犹豫，从夹克内袋掏出一卷用橡皮筋捆扎好的旧钞，全是小额不连号的。钱递过去的同时，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焊工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台小尺寸二手液晶电视吸引了。

屏幕信号似乎不太好，画面带着轻微的雪花和抖动。一个穿着臃肿橙色防寒服、背景是刺眼白色冰雪和简陋金属建筑的记者，正对着话筒激动地喊着什么，但电视的音量被焊工调到了最低，只能看到记者嘴巴快速地张合，表情混杂着震惊与难以置信。

焊工接过钱，看都没看，熟练地塞进工作台下一个暗格里。

他注意到汤姆的目光，粗鲁地哼了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对准电视按下了音量键。

“……重复！这里是南极洲，麦克默多科考站！

我们刚刚记录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强度惊人的地磁脉冲信号！信号源深度……上帝啊，根据初步多普勒频移和相位分析，它可能来自……来自地壳深处，甚至接近地幔边界！

脉冲波形极不规则，但呈现出一种……一种令人不安的周期性，其核心频率峰值……等等！

数据分析组刚刚传来最新消息！峰值频率被锁定在7.83赫兹！重复，7.83赫兹！

这正是地球舒曼共振的基础频率！难以置信！这绝非自然现象！

它的强度正在持续上升，如同……如同某种沉睡的巨物正在苏醒的心跳！”

记者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背景呼啸的狂风而失真、尖锐，穿透了狭小作坊里污浊的空气。

画面下方打出了一条刺眼的滚动字幕：“南极洲惊现超强异常地磁脉冲！核心频率7.83hz！疑与地心活动有关！”

7.83赫兹！舒曼共振！汤姆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巨响。艾米的信息！

议会那看不见的“永恒回路”！维里塔斯诡异的器官收割！惠特克被囚禁的拉姆施泰基地下设施“delta-7”！还有……他口袋里那张指向古老玛雅历法日期的纸条！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瞬间，被屏幕上那来自地球冰冷心脏的、诡异而强大的“心跳”脉冲，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强行拼凑起来！

那脉冲仿佛穿透了遥远的距离和厚厚的冰层，在这狭小、污浊的空间里回响。

它不再仅仅是电视里的一个科学新闻，它变成了一种实质性的压迫，一种冰冷、巨大、非人的意志正在苏醒的宣告。议会追求的“永恒回路”，其根源与力量，远比任何人想象的更为古老，更为庞大，它深植于这颗星球本身搏动的核心。

艾米所说的“制动栓”，所要阻止的，就是这样一种恐怖的存在吗？

焊工似乎对电视里的“科学奇闻”毫无兴趣，只是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呆立的汤姆，用沾满油污的手指敲了敲桌上那个装着假身份的牛皮纸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是在催促一个梦游的人。

汤姆猛地回过神。南极的脉冲，如同末日的倒计时，在无声地跳动。他抓起那个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文件袋，冰冷的触感透过纸袋渗入掌心。文件袋里的假身份，此刻成了通往地狱边缘的唯一船票。他必须找到艾米，必须找到那个名为“锻炉”的存在。

时间，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那来自地心的、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的——

咚……咚……咚……

那冰冷、巨大的搏动声，仿佛正透过脚下的地板，顺着脊椎，一路撞进他的脑髓深处。

本章设定注释

微型神经植入器 (micro neural imnt): 议会安保局（sia）植入调查员体内的微型设备。功能远超定位，包含后门程序，可被激活进行“活体监视”：实时扫描皮层电活动（脑电波）、基础代谢（心率、体温等）、空间位置信息（精度500米内）。代表议会对人体的侵入式控制。

“活体监视”协议 (vital surveince protocol): sia通过激活植入器后门实施的监控程序。利用植入器收集生理和位置数据，实现对目标的持续性、非自愿监控。

“猎犬”算法 (hound algorithm): sia迭代升级的追踪算法。能识别目标使用的反追踪手段（如利用强电磁环境短暂遮蔽植入器信号的“动态屏蔽模式”），并自适应调整追踪策略。

物理法拉第袋 (physical faraday pouch): 用导电材料（如金属网）制成的袋子，能有效屏蔽外部电磁信号进入，防止袋内电子设备（如个人终端）被远程监控、定位或入侵。常用于需要高度信息安全的场合。

生物危害隔离标识 (biohazard istion symbol): 国际通用标识，表示运输物品具有潜在的生物性危险（如病原体、毒素、受污染组织）。维里塔斯车辆带有此标识，暗示其运输物与危险生物物质相关。

“金色通道”器官捐献 & “生命延续”定向捐赠协议 (“golden pathway” organ donation & “life continuation” directed donation agreement): 维里塔斯生命关怀基金会推行的协议。表面是高效器官匹配和捐赠，实则是议会\/维里塔斯筛选符合特定生物标记（基因适配性、组织活力、神经稳定性）的“优质原料”的系统。签署者被标记，在“合适”时间被以“器官衰竭”名义收割。